自许凌云过世后,齐国太尉之职空悬,兵权大多直接掌握在景明帝手中。
但景明帝并不擅长统兵,如今各国局势越发动荡,在料理朝政的同时还要统帅兵马,景明帝越发力不从心。
因而,她急需可信且有才能的将领担任太尉一职统帅兵马。
又有什么人能比曾用手中兵权支持景明帝弑父上位,并无数次救她于水火,且曾放弃皇族身份随母姓的长姊许凌云更可信?
论统御兵马、行军布将之能,又有谁比得过有战神之名的阳信长公主?
在阳信长公主许凌云逝世后,又有谁能比年纪轻轻便已建立功勋的她的后人更合适呢?
若非前世那杯毒酒,许知微必然会在历练之后接下太尉之职,而非由武将转为文官,远离沙场战阵。
许知微掩去心中所想,不卑不亢地汇报:
“妾共有五万兵马,数月前曾打服蛮族十八部,得其在妾有生之年绝不犯边的承诺。”
“但蛮人之言不可轻信,妾仍留两万兵士戍边,挟三万兵马勤王。”
景明帝眉心微蹙:
“昔日长姊在时,许氏娘子军中便有二十万大军,朕登基后更是将全国八十万大军托付与她,你却只有五万兵马?”
......
杀鸡儆猴的目的业已达到,被那突然闯入的猛虎一闹,景明帝也没了游猎的心思。
但今日又见昔日故人之子,景明帝分外感伤,将许知微留宿宫中彻夜长谈:
“在朕少时,阿母还只是先帝宫中的贵妃。当时的皇后正是许氏宗君,亦为太尉掌朝中兵马。”
景明帝不仅弑父夺位,还不对此事做半点遮掩,让史官如实记载此事,如今直言她对先帝的不满自然再正常不过:
“可惜先帝昏聩无能,既不培养将才,又信不过满门忠烈的许氏,命当时身为许氏宗君的她入宫为后。”
“可当时蛮族势大,边关也离不得她,因而她诞下长姊后仍久居边关,更是在许氏几乎族灭后将长姊带走戍边。”
宫室之中灯火通明,景明帝在沙盘中摆出当时局势,在于许知微谈及故人故事的同时也存了些考校的心思:
“所以,你可能猜到为何你阿母曾放弃皇族身份随母姓,并长住边关极少回京?”
许知微前世也曾得景明帝亲自教导培养多年,对于齐国昔日局势了如指掌、烂熟于心。
景明帝如今只在沙盘上摆出了齐国靠近蛮族的边关局势,却不曾提到当时的齐国腹背受敌,国力衰颓到了几乎亡国的地步。
许知微在沙盘上一一摆出与齐国接壤的陈、梁等国在边境的布局:
“当时齐国腹背受敌,北有蛮族势大、年年犯边;南有陈国、西有梁国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犯我国土。”
“但当时朝中兵马大多吃空饷,羸弱不堪一击,朝中能用的唯有许氏军队。”
“虽说当时各国皇位均不传女,但阿母为嫡为长,生母又有大军在手、颇具威信,想来阿母极受先帝忌惮?”
“她若不脱离皇室只做许氏女,怕是性命难保吧?”
景明帝见许知微有理有据、且对往日各国局势都有涉猎颇为惊喜:
“不错,不错,你猜的很对。不过,你自幼由长姊麾下的副将养大都能产生这等见解?朕记得孟嫖不是善谋之人。”
许知微心道:
自然不是孟嫖教的,而是前世你教的。
前世她最意气风发的时候身中奇毒,从天生神力的名将变成再不能动武孱弱少女。
在许知微几乎算得上万念俱灰、痛不欲生之时,景明帝将她召进宫中带在身边,教她拟定诏书、分析局势,乃至于治国之策。
硬生生将她一个原本只是粗通文墨的武将教成了精通诗词歌赋、治国理政之术无所不精的丞相。
虽然重生之事太过惊世骇俗不可与旁人道,但许知微如今这身谋略的来源还是能找到的:
“先人们留下了诸多阵图、手札和对昔日各国局势的分析记录,而且教导妾身的夫子格外推崇裴明德的《治国策》,妾身受她影响,也常读《治国策》。”
裴令仪的《治国策》,正是被景明帝用来教她治国理政的教材之一。
景明帝听得裴令仪之名亦是格外惋惜:
“裴明德啊,其人天纵奇才,可惜为家族所困,生生在渤海王府中蹉跎多年,不知她如今心气尚在否?”
许知微在奏章上没有详写裴令仪如何大义灭亲手刃逆贼,但她知道景明帝没那么好糊弄,而且景明帝自己开了弑父杀君夺位的头,亦格外赞赏敢于动手打碎昔日枷锁的女性,自然将事情经过如实汇报。
景明帝似乎早有所料,她听罢没有任何意外的模样,反而笑盈盈地问许知微:
“如此看来,裴令仪并非大义灭亲手刃逆贼,而是见大势已去借你之手弑夫复仇,还分走了你平乱的功劳,如此你也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