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八月已是漫天飞雪,京城却还艳阳高照、一副秋高气爽的模样。
孟婋等人久居边关,眼中毫无春秋之别、唯有冬夏之分。
如今从北国雪景一路走到靠近京城那秋风萧瑟之处,倒有几分时光倒流之感,看哪哪新鲜。
即便是自幼老成稳重的孟婋都兴奋地在郊区跑了好几圈,还提溜了只贴满秋膘的野兔子回来。
许知微前世居住在京城的远比在边塞多得多。
她那会还缠绵病榻,每逢秋日总咽干咳嗽,见到旧情旧景直接条件反射地泛起头疼,干咳了两声。
孟婋见她蔫蔫地揪地上的枯草玩,坏笑一声,直接将手里提着的、装死的大肥兔子扔进许知微怀里。
许知微下意识接下兔子。
那兔子在她怀里乱蹬,爪子敲在甲胄上发出“铛、铛”的声响,却连条划痕都没能留下。
孟婋瞬间爆发出奸计得逞的狂笑,连带人在隔壁扎营的裴令仪都从帐中探出头来看热闹。
许知微被这突如其来的兔子打了个措手不及,好不容易才把它扔回孟婋怀里,直接气笑了:
“你出去一趟就专门为了抓只兔子来消遣我?”
孟婋慢悠悠地把它拎到河边:
“当然——是为了吃的。”
她“唰唰唰”地把兔子开膛破肚,不知从哪掏了个烤架出来,生火、烤兔子、撒调料一气呵成,没一会肥兔子便被烤得滋滋冒油。
姜姒闻着烤兔子的香味吸了吸鼻子,两眼亮晶晶地望着裴令仪:
“母亲,我们也去抓兔子好不好?”
裴令仪爽快地应下,当即带着弓箭打算领女儿们出发。
姜姒开开心心地上马,姜娣却稍微停留了一下,犹豫一番还是去找了近几日越发像隐形人的姜婉:
“母亲要带我们去打猎,你去吗?”
原本温婉端庄的姜婉近日越发阴郁,颇有几分形销骨立的模样:
“那是你的母亲。”
本就活泼开朗像个小太阳的姜娣却越发明媚: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是你的姨母。”
那你们先前为何要设计害我呢?
现在吴王死在了他那个犬戎姬妾的手上,渤海王死在了你母亲的手上,我身上还有你们可图的东西吗?
姜婉想歇斯底里地大哭,想不顾形象地唾骂她,最终却只憋出一句平静的质问:
“明明你们前几日才设计把我推下山崖想取我性命,如今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约我一同出游,是嫌我还没死成么?”
姜娣挑眉:
“之前是因为渤海王那老登还活着,我们能抓住的唯有婚事,所以你挡了我们的路,当然得除掉。”
“那是你父亲,你怎能这么说他?”
“而且你觉得,如果没有那老登的授意,我们敢对你下手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姜婉如遭雷劈。
姜娣接着扎她的心:
“你不觉得你之前一直活得像个行尸走肉么?你仔细想想,那些女德女训是母亲要你学的,还是他要你学的?”
“你小时候和我们玩笑打闹,是母亲斥责你‘没有女孩的样子’,还是他斥责你?”
“要是吴王谋反失败了,你被我们害死的消息传出去,坏的是谁的名声,脏的是谁的手?”
“作为唯一与吴王世子有婚约的你死在宅斗中,能迅速与吴王撇清关系,推诿责任到母亲和我们身上,装作无辜受害者坐拥渔人之利的人又是谁?”
姜婉泪如泉涌,连连摇头:
“不,父亲不会那么做的。他毕竟和母亲是结发夫妻,相濡以沫十余载......”
姜娣嗤笑:
“你方才不是还说她是我的母亲,不是你的么?”
姜婉:......
姜娣扔给她一张弓和一袋箭,转身离去:
“我来找你只是不希望你被裴氏拉拢过去,给我们徒增麻烦。”
姜婉没接住她扔来的东西,匆匆捡起后追着姜娣不让她走:
“难道你们也要与裴氏为敌吗?那不是我们的母族吗?为什么要提防他们?”
姜娣倒吸一口凉气,万万没想到姜婉竟当真如此天真地信任着身边的每一方势力:
“你知不知道你母亲和我母亲当年并称‘裴氏双姝’?”
姜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