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最爱干这勾当的人不就是你吗?不仅闹得底下的人诚惶诚恐不敢准点下值,甚至惹得李正卿都要时不时点灯查案以防被你比了下去。”
路过的李正卿恰好听到此言,插嘴道:“诶诶诶,两小子闹架别扯上我啊。我那是着急办案呢。”
李正卿走后,两位作揖的郎君才直起身。
听着李正卿的脚步远去,陆佑丰小声叨叨:“咦——当谁看不出似的。”
谢庭钰冠冕堂皇地接上前头说的话:“或许是因为奏疏弹劾、罚俸停职、刺杀事件接踵而来,近来有些心力交瘁。不如趁自己还活着,多过两天好日子。”
不知内情的陆佑丰闻言唏嘘不已:“官场沉浮,总有许多嗟叹。”
一番弯绕下,陆佑丰完全将秋衡山一事抛之脑后。
回到谢府已是黄昏时分。
李达见了主子,都不用他开口问,直接就说:“姑娘又去了拢翠馆。”
得,又是拢翠馆。
赋闲在家时,谢庭钰曾牵着棠惊雨在府里游山玩水似的逛了一圈。
一是带她看看这座占地广阔的府邸,都有哪些峥嵘轩峻的厅殿楼阁,又有哪些蓊蔚洇润的树木山石,更有哪些叫人赞叹的奇景幽池。
让她好好对比一番秋衡山上的破木屋,到底哪里的风水更能养人。
二是给她看看他花了大半年时间精心布防的府邸是怎样的固若金汤——巡逻的侍卫,暗处的守卫,机警的仆从侍婢,偷袭的机关……
明里暗里都在提醒她:乖乖待在府里,你不可能再逃的出去。
她一路都是平静无波的表情。直到行至后方偏西侧的拢翠馆时,她才眼前一亮。
从一片绿浓翠嶂的羊肠小径走出,就看到了千百竿翠竹遮映的拢翠馆。
往里头一走,更是翠色-逼人,芭蕉藤萝丛丛野草苍苔,茂盛的绿意如滔天海浪一样朝人奔袭而来。
对谢庭钰来说,大片大片的翠绿堆叠出一股微妙的窒息感,加之这里过于偏远,又实在冷清,更有一番惨绿惨绿的薄凉,所以他不太喜欢这里。
偏偏,棠惊雨喜爱得很。
那天她唯一一个浅淡的笑容就是为了这间拢翠馆。
她指着拢翠馆说:“我喜欢这里。让我在这里住下吧。”
这里守卫较为稀疏,距离侧门也不太远,谢庭钰自然而然认为她还想着要离开谢府。
拒绝的话语没有明说,他只是搂着她,两指探入桃花林径,略带警告意味地笑问:“真要住在这里吗?”
她被弄得眼眶浮泪,连忙求饶:“不住了不住了。”
“那你要住哪儿?”问话间,他手上的动作没停。
“岱泽楼……岱泽楼。同你住在一块儿,要跟你一起。”她快要直不起腰,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
彼时他看着伏在自己手臂上娇声啜泣的姑娘,神情变得晦暗。
内室都没有拐进去,就直接在曲折游廊里掀起一番云驰雨掣的欢情战。
急雨方歇。餍足的郎君抱着怀中软玉靠坐在廊柱下,望着后院片片柔软舒卷的芭蕉叶,说:“你若实在喜欢这里,就多来这里玩儿。”
那天得了他的允许,她何止常来,简直天天往拢翠馆跑。
刚下值的谢庭钰身上还穿着大理寺的公服,就先去换了一身清爽的夏袍,才往拢翠馆去。
经过她的细心打理,拢翠馆已经雅致整洁了不少。
但他还是觉得绿意过浓,待六七月一来,这馆舍四周怕是要绿得人心发慌。
他一路走来,思量着要往院里移栽几棵梨花树,再引一条活水小溪环绕馆舍,如此绿白幽然交织,淙淙声响更显玲珑。
后院传来“咻——笃”的声音。
棠惊雨正在射箭。
她被带回府后,谢庭钰继续充当她的老师,教她四书五经六艺。
她虽不爱说话,但脑子好使,一点就通,进步飞快。
谢庭钰行至后院回廊,瞥了一眼梁上藏身的一位轻功极佳的女子。对方见他看来,朝他恭敬地点了下头。
这女子名唤“莲生”——是他专门派来寸步不离守着棠惊雨的暗卫。
箭靶设在围墙前,条案和箭具都放在退步①里。
棠惊雨站在檐下,凝神静气地拉弓蓄力。
“惊雨。”熟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她没理他,射出一箭后才舍得回头看他一眼,随后又继续取箭拉弓。
手臂晃动时,袖角的坠铃铃铃作响。
她今日的穿着宛如壁画神女:上身一件天青色软烟罗广袖交领上衣,垂臂时,长长的袖角几乎碰地,袖尖处又各缝了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银雕坠铃,这还不够,两只手臂处又分别绑了一只羽袖,更显优雅飘逸;浅翠色的曳地长裙;一条苔青织金的腰带勾勒出婀娜柳腰,腰间两侧各挂着一条白玉禁步。
她这一身装扮,算是谢庭钰故意为之。
如此繁复精致的衣裙,根本不便于跑动。袖尖的坠铃和腰间的禁步不必多说,一动就满是铃啷声,很容易被发现。
一年的光阴太长久,他没办法再承受她又来一个消失无影踪。
谢庭钰走上前,上手指点了她一番。
她“嗯”了一声后,这一箭直中靶心。
往后五六箭也是直中靶心。
溢满的成就感让她忍俊不禁,难得在眉眼处淌出一点笑意,下意识回头看向身旁的郎君。
谢大人的笑容更外露一些。他抬手摸摸她的头,鼓励道:“皆因你先前一直勤学苦练,才会有刚刚的厚积薄发。”
她扬起一个浅笑,点头“嗯”了一声。
箭筒的箭悉数射完,她搁下木弓,拎着空箭筒去收箭靶上和掉落在地上的箭。
她刚把装满的箭筒放下,就听他说:“玩个游戏?”
她登时警觉起来,迫不得已扯住他的手臂撒娇道:“不了。好饿,想吃饭了。”
狗屁游戏!都是为了能顺理成章地交欢而故意给她设的圈套。
他日日都要。哪怕她来月事了,也要用其他方式陪他玩。
等她的月事过去,憋久的人会要得更狠。
上回用的是背书的借口——她好不容易背完,他突然问了一个她从未看过的诗文,还冠冕堂皇地说“自然是要多学多看,怎能拘泥于我教了什么”,说完便要她乖觉“受罚”。
简直无赖至极!
这一回,恰好又是她的月事刚过。
谢庭钰将装模作样撒娇的人揽进怀里亲了一口,然后说:“很快的。只要十箭。射中靶心一次,我就放过你一次。”
“没射中靶心一次……”他低头在她耳边呢喃,“我就射中靶心一次。你要是不玩——明日我休沐——有一整晚的时间陪你玩儿。”
虎视眈眈的压力下,十支箭最后四中六不中。
也就意味着今晚,十五连盏铜灯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