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文萱抿唇笑了一下。她目前对这位谢将军的第一眼印象还不错,就是不知道他接下来能不能抗住她给出的挑战。
才坐下来喝了第一杯酒,贾文萱就说:“听闻谢将军收了不少舞姬歌女入帐,可否请出来,给我和哥哥演个曲儿,跳个舞助兴?不然光喝酒聊天倒没多大意思。”
谢庭钰轻声笑起来,看向她说道:“入帐的舞姬歌女没有,入院住着的才女倒是有几个。不过今日天气好,她们都去踏青了。三小姐想听曲儿,不妨让我来献献丑。”
说完,谢庭钰就让李达抱了一把古琴上来。
他掀袍坐到琴桌前,凝神静气地一口气连弹《飞泉引》《梅花弦》《清风送酒》三支曲子。
琴声绕梁,沁人心脾。
贾文菡连连称赞:“琴音风流谁得解,能挑嵇康笑伯牙。”
贾文萱虽然心里也赞扬对方琴技绝佳,但她偏要故意顶嘴:“哥哥夸得太过了。也不过是刚好能入耳而已。”
众星捧月长大的姑娘就是不一样,说反对的话时,嗓音甜俏,眉眼生动,娇滴滴地轻哼一声,让人想要把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只为哄她开心。
谢庭钰并不辩驳,只笑道:“三小姐说的是。先前若不是受了高人点拨,我怕是连这三首曲子都弹不出来。”
贾文菡摆手笑道:“谢将军莫要介怀。我这小妹就是牙尖嘴利,恼人的很。”
谢庭钰施施然站起身,毫无介怀之色。
“贾二爷哪里的话。——却说这祁水有道名菜烈火醉鱼,烹饪过程精彩纷呈,浓香诱人。我今日特地请了祁水的名楼大厨,这就让他们上来给二人表演一番。”
他拍了两下手掌,早已准备就绪的一行人将各种用具一一端上来搭建好。
贾文萱早闻祁水的烈火醉鱼出名,今日难得一见,抑制不住兴奋地探身往前看。
两坛黄酒浇下来,柴火棍一点,烈火瞬成,高耸入顶。
火焰瞬燃的一瞬间,热浪袭来,贾文菡飞快退后一步,口中“哇——”的一声长叹。
贾文萱盯着面前的扇面,怔怔地回头看向握住扇柄的人。
若不是这把折扇及时出现遮在她的面前,先前突起的热浪怕是要灼伤她的脸了。
谢庭钰低眸看贾文萱,轻声提醒:“烈火热浪容易伤人,三小姐拿着这把扇子站远些看。”
“噢……”贾文萱小心避开他的手,双手端起折扇。
这柄娟扇的大小像是男子专用,扇柄长如手臂,拿着很有分量,细闻之下还有一股浅淡的木香。
宽大的扇面很好地挡住滚滚袭来的热浪,油脂混着酒香萦绕在四周,附近都是对香味交口称赞的声音。
贾文萱端着娟扇,露出一双明眸去看烈火包裹下逐渐烧熟的大鱼,然后不自觉地抬眼去看站在自己斜前方的玉树郎君。
脸颊飞了红云,也不知是被火浪热的,还是自己羞的。
烹饪过半,贾文菡这才想起提醒妹妹不要靠近看,回头见了妹妹,话音一转:“呀,哪来的娟扇?正想叫你离远些,幸好有这娟扇挡着。你再站远些,这脸都被热红了。”
贾文萱站着不动,啐了哥哥一声。“呸!还等你来提醒我,我人都煮熟了。”
“胡说八道。”贾文菡将她拉至身后,“站我后头看。”
“哼。”
贾文萱转眸一看,恰好与谢庭钰目光一对,灼灼火光映在他那黑亮的瞳孔上,宛如星辰点点,霎时心动。
他只是浅笑着朝她点了下头,又转回身看鱼,并与贾文菡闲聊起来。
贾文萱只觉自己当下是:酒酽春浓少女心。
一顿春日宴吃得欢声笑语。
回京的路上,贾文菡问妹妹:“今日可开心?”
贾文萱登时收敛脸上的笑容,掀开车帘瞧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遮掩道:“还行吧。马马虎虎。”
当哥的明白了,抿唇笑了笑,然后说:“你年纪还小,定亲的事情还不急。且谢将军尚未入京,待爹娘与族中长辈考察一番后,才做决定。”
贾文萱急急摔下车帘,激动到双颊泛红:“我可没说喜欢他。”
贾文菡:“是是是。那种寒门出身的穷小子,可攀不上我们的掌上明珠。”
“二哥!”贾文萱别开眼,嘟着嘴扯弄腰间的环佩,“那也不能这么说……”
贾文菡笑出声。
“二哥!我不喜欢你了!”
“好好好,对不起对不起,二哥不笑了。”
“哼!”
…………
送别贾家兄妹后,谢庭钰转头往厢房的方向走去,期间碰上李达,便招手将他叫来,问他:“那道醉鱼她吃了吗?”
“吃了。还说想吃白桃夹心糕,我先问了王大夫,他说能吃,我这才往后厨去吩咐。”李达说。
“嗯。忙去吧。”
“欸。”
他在回廊里走了两步,听到远处的嬉笑声,转头望去,是去后山踏青的姑娘们回来了。
夕阳完全没入山后,天色渐渐转暗,一轮明月悬山头。
他一边走着,一边思考等会儿问问棠惊雨去了玉京,想去哪里逛逛。
推门进来,只见轩窗半开,穿堂风吹遍整间屋子。
方桌上的热茶还水雾氤氲。
谢庭钰征战三年,却敏锐地察觉到屋里没有人。
“棠惊雨。”
他骤然警觉起来,从木架上拿过一柄短刀,边喊她的名字边搜查屋子各处角落。
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去翻她搁在木柜里的包裹。
什么东西都在,就是缺了五十两白银和几件金首饰。
他勃然大怒。
这人竟敢趁他无暇分身之际,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