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域不同,习俗也不同,我听说的版本是‘一梳梳到头,富贵不忧愁;二梳梳到头,无病无烦忧;三梳梳到头,幸福又多寿。’”
二人的目光在铜镜中交汇,两人不约而同终止这个话题。
简单的双平髻很快梳好,苏听泉有些惊叹,随口赞道:
“侯爷心细手巧。”
“幼时总被母亲当女孩子装扮,梳些女子发髻,偏偏母亲梳头抓得紧头皮疼,我又逃不开魔掌,便只能自己摸索着学,次数多了我也就会了。”
乌玉玦,当女孩子装扮……苏听泉把两个词联系在一起,稍微想象了一下画面:
满脸英气尚未褪去婴儿肥的小娃娃梳着一高一低两个还炸毛的小揪揪,被迫穿上一身粉粉嫩嫩的衣裙,哭丧着脸又不敢反抗,他的母亲在一旁乐滋滋地赞叹自己的手艺,梳得多好多有特色啊。
不禁掩唇噗嗤乐出了声。
“你、在、笑、什、么?”
阴恻恻的话音自耳后响起,苏听泉清了清嗓子艰难地把笑意憋回去,随便找了个理由:
“没有,只是觉得侯爷的母亲听起来很是开明洒脱。”
空气突然安静,苏听泉回身,就见乌玉玦微微扭头看向那株红梅,良久才轻声点头道:
“是,她一向洒脱干脆。”
氛围明显不对,苏听泉能感受到乌玉玦身上凝滞、压抑的情绪,他缓步上前,在乌玉玦疑惑的目光中伸手捏住他两腮的肉,抻面团一般拉抻了两下。
“你盖锅森莫?”
看着眼前这张糙汉脸满脸震惊和疑惑,想到他的皮下是乌玉玦,苏听泉更是狠狠搓了两把,随后拍拍手上的黄色粉末,神色平静淡淡道:
“抱歉,冒犯侯爷了。”
说罢转身就走,将一脸发懵、二脸问号、三脸凌乱的乌玉玦抛在身后,直到走出屋外,唇角压抑的弧度才缓缓翘起。
“哎!苏郎,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没有,侯爷看错了。”
“不对,你该不会是在笑我的脸吧?”
“没有,噗——真的没有。”
“……你刚刚那分明是笑声吧!是吧!?”
清朗笑声逐渐远去,随着春风席卷直上晴空,伴着闲云悠悠飘荡,播向四方。
半个时辰后,一辆绣着牡丹车帘、披金挂彩的马车停在了青风阁门前。
一身材壮硕的猛士大踏步走近,门口的花郎含笑迎上前来。
“贵人是头回来?可要为您引荐几位红牌知心人……这位,客人,里面请。”
苏听泉原本躲在乌玉玦身后藏得好好的,冷不防抬头和那花郎对上目光。
有些眼熟。
听着那花郎给乌玉玦介绍,苏听泉想了一会才想起来,这是他误闯青风阁时遇到的小倌,还是经他提醒自己才发现进错了楼。
苏听泉缓缓退后一步,藏在乌玉玦身后,不言不语目不斜视,用头上两个髻角努力降低存在感。
虽然化了女妆,刻意模糊了面部特征,柔化了眉眼,又过了那么久,应该认不出来才对,可总觉得刚刚那花郎的眼神不太对。
直到乌玉玦选了两个清倌,上了二楼西侧第二间屋子,苏听泉这才有所动作。
竹香自香炉中袅袅升起,清冽和缓,他扯了扯乌玉玦袖子,便被他一把抱在胸前,乌玉玦揽着他侧身垂首,轻声发问:
“怎么了?”
“侯大人在哪?那花郎见过我。”
苏听泉扬起脖颈,附耳说到,远远望去便如一对交颈鸳鸯,亲昵甜蜜,偏偏还是在青风阁这样一个南风馆。
简直闻所未闻。
但两个清倌见多识广,只当苏听泉是身量比较高挑的姑娘,对这些事情见怪不怪,纷纷垂下目光做各自的事情。
“无妨,要喝茶吗?”
苏听泉便知道他应当是心中有数,见茶碗已端到面前便顺手接过,慢慢啜饮几口后便靠在乌玉玦身上遮掩面颊开始静静等候。
竹香随着烟云缓缓飘散,怡人的温度也催得人眠眠欲睡,苏听泉晃晃头清醒过来,忽听“咚”一声轻响,两个清倌倒在地上。
“没事,睡着了而已。”
苏听泉很快锁定了角落里的香炉,和乌玉玦一起将清倌提起,使他们趴在桌案上。
“侯大人在哪?隔壁,还是暗室?”
乌玉玦赞赏竖起拇指,走到西侧的矮塌前,掀开软被伸手在角落摸索着什么,旋即就听“咔哒”一声响,木板挪开半寸,他掀起木板迈了进去,回身向苏听泉伸出手: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