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二年春,武帝力排众议擢升霍去病为骠骑将军,领万余精骑西出陇关一探虚实。自元光二年马邑之围起,汉匈鏖战十余年,武帝外拒强敌,内整朝纲,大汉王朝已然告别被动应敌的局势,开启了全面主动出击的新战局。
“咚!咚!咚咚咚!”三通鼓毕,各营将士应声而动,擐甲执兵,长安城外铁骑长嘶,刀光如雪兵影重重,“霍”字牙旗一字排开!
“速整军列!”越骑校尉朱和紧了缰绳收拢骠姚营,“全营寅时一刻必至厨城门下!”此次西征,霍去病亲点越骑校尉朱和执掌骠姚精锐。
“朱校尉,城门相见!”牧野背起医匣纵马冲出营门,蹄声卷起烟尘如箭。
“将军!”毕城和齐丰甲胄铿锵,腰间环首撞响清越,合拳来报,“大军集结完毕!”
霍去病玄甲重盔,横槊驭马领兵厨城门下,见牧野扬尘而至。
大军开拔在即,武帝携文武百官亲临厨城门祖道送行。
“汉家男儿,佑我大汉,拓土开疆!”武帝酒坛掷地,金石之音裂空而起。
“佑我大汉,拓土开疆!”
“佑我大汉,拓土开疆!”
“佑我大汉,拓土开疆!”
霍去病率全军将士狠摔酒坛,誓言铮铮一浪高过一浪,洞穿天地!
“公主这样远远看着,当真不送送霍将军?”观澜立于城堞阴影中,攥着雉羽纨扇的指节已然发白,缙云看得出,自那日起了争执,卫长公主放不下脸面,憋着股不服输的劲,却不知这形单影只的清影在万千旌旗中格外分明,跌进城楼下送行的曹襄眼中。
“无需道别,我在长安等他。”城砖之上金线刺绣裙摆踟蹰,榴色广袖扫过雉堞,观澜深知,此去雍西,军备越发精良战事越发凶险。
寅卯之交,铁骑自长安北郊大营卷尘西进,六十二队五人塘骑呈雁翎阵前驱百里,依沙盘推演溯渭水穿虢县叩陇关。此次西征尽遣轻骑劲旅,皆由骠骑将军亲选,精编陇西突骑,更纳剽悍降归胡骑,将士皆披玄铁雁翎锁子甲,六石黄弩负背,百炼环首悬腰,独创三马轮换制——两骑换乘驰骋,一驮马专司辎重,此等精良军备革新实开汉军先河。
关外命月冰寒刺骨,朔风如刀,铁砂雪裹挟胡笳西风嘶哑肆掠,劈头盖脸扑噬军阵,啮得控缰指节青紫渗血。大军已急行军两日,疾驰在陇南险隘山地林间。霍去病领队在前,面颊冰寒,盔甲重霜,扬鞭之下冻霜锁甲铿然作响,他忽地勒马抬手,寒雾中令旗疾摆——已过子夜,林海深幽不宜冒进夜行,遂传令冻土扎营。霍去病接过齐丰呈上的麂皮水囊浅抿一口,喉头一片铁锈腥咸。
“各营依令休整,不得擅离!”霍去病命毕城收好满是朱批的行军舆图,红鹰披风扫过结冰箭箙,转身巡视大军。
“是!”齐丰退下传令。
此次潜伏行军长途奔袭,意在兵行险招直插河西腹地,大军专拣兽径鸟道,羊皮行军图仅标山河走势,所过之处人烟罕至。大军依山势驻扎,树影斑驳下值星官依北斗标注行军路线,霍去病三巡营帐,拍了拍戍卫值岗的塘骑肩甲,折身往回去,玄甲之上霜月同辉,袍角渐隐云杉虬枝间。
陇南山地重峦叠嶂,千峰竞秀,幽谷古木参天遮云蔽月,虬根如蟒绞缠地衣。霍去病踏着腐殖层巡毕归营,倚坐千年云杉下,就着冰碴水咽下黍饼,阖目养神,他已两日没合眼,玄铁护额与眉睫凝霜相叠。林海雪原昼夜温差悬殊,野兽出没,不能熟睡,牧野头枕药匣盯着霍去病锁子甲下微颤的结霜珊瑚,直到听见均匀吐息才放心眯了眼睛。
翌日卯时,大军穿出陇南山地,摸着洮水河谷潜行北上,越往西去越是风硬刺骨。
“金城在望,半日可达,”霍去病立在河边指了指前方,“此段大河春汛破冰,坡平水缓,两岸绝壁不易藏兵恰成天然屏障,是渡河的最好处。”梅花长枪划破冻土,刻出蜿蜒行军线。
“将军所言极是,只是大批军马渡河颇有难度。”一旁朱和颇为忧虑。
“无妨,李将军已作先头营西去,多备些羊皮筏子,浮桥问题不大。”霍去病目光坚毅,“传令下去,全速前进!”
“传令下去,全速前进!”
“传令下去,全速前进!”
游骑呼啸掠过军阵,令声此起彼伏,铁蹄震得河冰龟裂,大军如一股玄甲洪峰穿梭山谷,浩浩荡荡于翌日寅时到达金城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