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人带的消息进了京城,荀淮现在的处境只会更加糟糕。
我们已经有好久没见了,他现在到底在哪里啊……
“这几天就别出门,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荀淮临行前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过了将近两个月,陈宴秋从来没想过,荀淮的声音在自己的脑海里还能那么清晰。
夫君。
在来福的惊呼声中,陈宴秋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没了你,我好像照顾不好自己。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哐当!”
面前刮过一阵疾风,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是那逃兵痛呼出声,虎口被震碎,手中的刀差点脱手。
陈宴秋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人便带着他向后退了数米,与那逃兵远远拉开的距离。
“王妃,”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王妃放心,有属下在,他伤不了你。”
陈宴秋睁开眼,看着来人,简直是要哭出来了。
眼前的少年人面容尚且有些稚气,眼神却是清明,燃烧着浓浓的战意,如同那日跳下马车时一般。
他不知从哪里寻了一件黑披风穿着,墨发高高地束在脑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匕首,上头生着厚厚的茧。
是霖阳。
心里蓦地放松,陈宴秋手一软,方才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抱住霖阳哇哇哭道:“霖阳!你可算来了,吓死我了呜呜呜……”
来福方才被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两魂六魄,此时只剩下一口气还吊着。他扑上来拉着陈宴秋四处检查:“王妃!!我的王妃啊,你没事吧……哎哟我的天哪……苍天在上,可真真是吓死我了……”
陈宴秋被吓得手软脚软,此时劫后余生,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对来福苦命地摇摇头,表明自己没什么大事。
这边三人团聚,其乐融融,倒把那逃兵晾在了一边。只见他气急败坏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霖阳轻轻看了逃兵一眼,转着手中的刀,单膝跪地对陈宴秋道:“属下来迟了,还请王妃恕罪。”
“那人怎么处理,还请王妃示下。”
陈宴秋抹了把汗,毫不犹豫地开口道:“杀了,这人绝不能留。”
“属下遵命。”
两人并没有避着逃兵,说话也云淡风轻的。逃兵气急。见那新来的少年拿着刀走向自己,本来还想说什么,却在看清楚霖阳的时候闭了嘴。
不知为何,他从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了森冷的杀意。
但是他惧极反怒,已无暇思考这些,反而红着眼冲了上来:“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我才不怕你!!”
可他还没说完,就震惊地看向自己的胸口。
在心脏处,他只看到了一个雕刻精致的刀柄没入了自己的血肉。
霖阳慢慢走上前,当着那逃兵尚未瞑目的眼睛,把那把刀拿了出来,瞬间血流如注,流了满手。
“这刀还是崔大人昨日才给我的,你给他开刃,倒也不亏。”霖阳对他歪了歪脑袋,语气认真道。
陈宴秋拿着从两人身上搜出来的密信,等着来福与霖阳处理尸体。
他把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却怎么也不相信里头的话。
根据密信所言,荀淮抗旨不遵,与燕帝沆瀣一气,举兵谋反,现下已经占据娄山关以及关内三州,正在冀州与守卫僵持着,请求朝廷派援军前去支援。
这些字单个拆出来都认得,怎么合在一起陈宴秋就看不明白了呢。
这实在太过离奇了。
等几人忙完,他们又围在篝火旁,将自己这几日的遭遇都分享了一遍。
“杀了那些来抓王妃的人之后,属下不想同京城禁军起冲突,就暂时藏了起来。”霖阳道,“后来禁军到处抓王妃,属下觉着,王妃肯定在躲他们,一时半会儿恐怕没办法现身,属下便去寻了崔大人。”
“结果崔大人告诉我,他前脚才把你们送出城,属下就赶快跟上来了。”
“这把刀也是崔大人给我的,还给了我不少盘缠,让我追上你们。”
陈宴秋有些奇怪:“那你是怎么出城的?”
霖阳有些愣,像陈宴秋问出了什么奇怪的话:“回王妃的话,城门处的守卫并不森严,属下有办法避开他们。”
陈宴秋:……
果然是艺高人胆大。
陈宴秋把那密信丢进火堆里头,“嗡”的一声,那团火焰又烧得旺了些。
那微微的火光在陈宴秋沾了尘土的脸上投下些晃动的影子,像是在陈宴秋面上飞舞的蝶。
陈宴秋的语气终于有了几分雀跃,“ 霖阳,冀州离这里有多远啊?”
霖阳答:“若是乘马车,大概需要十五日左右。”
“十五日啊。”陈宴秋眼底的两汪春池被火光触碰,泛着点点涟漪。
“我们去冀州吧,去寻王爷。”
惊雷响彻,白光撕开夜幕,给大殿的神像描摹出一道漆黑的影子。白日里一直没能落下的雨终于倾斜而下,浸入被鲜血染红的泥土中。
呼啸的风砸着神庙破败的门。
大殿里,巨大的观音依旧神色悲悯,注视着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
神明不知人世苦楚,不渡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