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淮抱恙,在王府内静心休养,拒不见客。
可身为摄政王,荀淮也没办法完完全全地当一个甩手掌柜。于是乎,每日午后,宫里便会把薛应年批过的奏折送到王府里来,再在第二天带回去。
陈宴秋这几日看着荀淮每天批奏折,一看就是好几个时辰,不时还有其他大臣托人来信商讨朝中事宜,心里面很是着急,却又不能说什么。
他现在似乎有些理解,为什么荀淮的身子久不见好。
算上他们大婚的那一日,到现在荀淮抱恙,左右也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十多天的功夫,朝廷的事务便小山似的被积压了下来,几乎事无巨细地,都要等着荀淮去处理。
即使是在病中,也根本得不到休息。
他现在对那小皇帝有了更加准确的评价:
四个字,废物点心。
休息不能休息好,那便只能在饮食上多下功夫。
荀淮身子没好全,总没胃口,因此王府里的厨子变着花样地把菜做得再好吃,荀淮也只是象征性地吃两口便放下筷子,笑着看陈宴秋开开心心地夹菜。
陈宴秋刚把一个蛋饺塞进嘴里,就感受到了荀淮柔和的视线。他鼓着腮帮子,端着碗对荀淮愣愣道:“夫君,你不吃吗?”
荀淮又夹了个蛋饺到陈宴秋碗里,嘴角勾起摇摇头:“嗯,你吃,我不爱吃这个。”
陈宴秋把嘴巴里的蛋饺嚼了嚼,突然觉得没有先前吃着那么香了。
府里的厨子都是大梁最好的厨子。
既然问题不是出在菜身上,那便是出在人身上。
陈宴秋心里有了个主意。
这天清晨,趁荀淮还睡着,陈宴秋偷偷地起了床。
盛夏里天晴得早,这时候不过辰时,阳光就已经倾泻而下,落到王府的地上,像是打翻的蛋液。
王府里的众人早已各司其职地忙碌起来,洗漱时泼出去的水声、早晨例行的洒扫、王府外街道的车马,各种各样的声音混在一起,宣告新一天的来临。
陈宴秋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跨过门槛时,陈宴秋回头看了看荀淮。
因为身体被老赵勒令要好生将养着,荀淮最近都是睡到快正午的时候才起床,所以此时荀淮还睡得正熟。
因为怕阳光把荀淮给晒到,将好不容易能休息的人吵醒,陈宴秋下床时特意放下了床边的帘幔。
此时隔着那层薄薄的纱,陈宴秋觉得荀淮的气色确实比先前要好上不少,至少看起来有气血了些。
荀淮睡觉的时候喜欢搂着陈宴秋睡,陈宴秋悄悄走了,荀淮便时不时地翻着身,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别把荀淮吵醒了。
陈宴秋又慢慢走回去,把自己睡的那个枕头放进荀淮怀里让他抱着,确认荀淮又睡熟了,才转身出了门。
用金线织就衣摆在在阳光下翻飞流淌,少年人年岁尚未及冠,乌黑的发一部分束在脑后,剩下的便如同一个黑色的瀑般在他身后倾泻而下。
陈宴秋今日穿了一身明黄色的衣裳,红色的腰带勾勒出他纤细的腰线,金与彤色两相辉映,与这夏日的烈阳很是相称。
他最近吃得饱饱的,身子也养胖了些,脸颊饱满红润,不再像刚嫁入王府时那般弱不禁风,意气风发,神采飞扬,总算露出些十九岁该有的少年气来。
府里的下人们看见陈宴秋,都毕恭毕敬地行礼:“见过王妃。”
“免礼免礼,”陈宴秋拉住一个正在浇花的侍女,笑着问她,露出虎牙来,“姑娘你好,请问厨房怎么走啊?”
陈宴秋太有礼貌,倒把那小侍女吓了一跳。侍女低头俯身,小声道:“奴婢不敢。王妃要去厨房,奴婢带王妃去便是。”
陈宴秋回答:“那麻烦你了。”
侍女:“不用不用。”
那侍女领着陈宴秋穿过王府的中心的大院子,往后厨的方向走去。
这院子的中心有一棵巨大的树,参天一般直指苍穹,墨绿色的叶子生了一层又一层,将那阳光拘成一条一条的光线,在院里投下斑驳的影子。
那些叶子是小扇的形状,风吹过时便沙沙地响。
是银杏,长寿的树种。
陈宴秋盯着那树看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后厨此时正热火朝天地备着早膳。
柴与炭烈烈燃烧,吞吐着滚烫的火焰,热水沸腾,咕噜咕噜地冒泡。
蒸笼里蒸着各色小食,此时正“滋滋”地往外冒着白气,庖厨们挥舞着菜刀,互相吆喝,热闹得紧。
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妇人站在厨房中央,打着嗓子指挥着:
“刘二,把那蒸笼里的包子端来!”
“午膳要用的鸡杀了没?没有就快去!”
“王爷最近要吃得清淡些,不代表我们就要惫懒了,这更考验我们的水平!”
“我们的口号是什么!”那妇人声如洪钟。
“打造大梁第一厨房!”庖厨们异口同声。
陈宴秋:“……”
他只有在军训时见过这个阵仗。
“王大娘,王大娘!”带着陈宴秋的小侍女上去扯那妇人的衣袖,“王妃来了,找你呢!”
“找我?”王大娘闻言赶快走过来,用桌上的帕子把沾了油的手擦了擦,对陈宴秋嘿嘿一笑,“见过王妃。王妃来我们这干什么?这可乱着呢,王妃若是想吃什么,给下人说便是……”
“那个……王婶,”陈宴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教我做饭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