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止安拎着垃圾出来，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这些工作本来应该是护工做的，他只是想多看陈一几眼。他以为陈一只是喜欢沈晓飞装出来的天真罢了，没想到........

这些他曾经也拥有过的——

程止安有些自嘲似的看了看病房内依偎着的两人，悄悄地地关上了门。

房间中的两人背对着程止安，观赏着l市难得的晴天，沈晓飞躺在陈一的腿上，玩弄着陈一的胳膊，笑笑闹闹，偶尔掉点眼泪逗逗陈一，甜蜜不已，仿佛两人并没有恶疾缠身似的。

程止安准备长期留在l市，他和这边的人一直有交道，可以为陈一提供不少便利。至少，他想多看看陈一，哪怕是看到他和别人……

他知道自己或许没有脸留在这，但他还是想看看——

.....

沈随玉被教育了一顿，被人又送了回去。

沈晓飞被送回去休息，陈一却主动留了下来。程止安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陈一，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程止安——”

是客套礼貌的称呼，程止安心里一冷，但面上还是强作微笑，他想要来到陈一的身后为他推轮椅，却被陈一摆手拒绝，他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们谈谈吧。”

程止安无话可说，看着陈一垂眸微笑的模样，他只觉得是彻骨的寒冷。

沈晓飞不在的时候，陈一的身边总是死气沉沉的，就连在自己身边也是。

程止安好几次看着陈一一个人待在病房，都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一处，像雕像一样，偶尔的，他的手里还会拿几件小巧精致的古玩，或者捧着本考古方面的书。

程止安想，如果当时不让陈一接触那些脏东西，而是让他追求自己喜欢的历史专业，做一个满腹诗书考古学家，历史学家，二人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他幻想着美梦，可是陈一的话却让他顷刻间坠入地狱。

二人来到医院的一处小公园——

“程止安，你回去吧，哪怕是留在这里工作，也去忙你的工作吧。”

陈一没看程止安，而是望着草坪上踢足球的小男孩。小男孩踢着足球，像是正常的小孩儿一样，只有他转过身来时，才会看到他狰狞的脸。

为了救被野狗咬住的弟弟，他勇敢地上前保护，结果弟弟当时已经几乎血尽，最终失血而亡。他也重伤送来，幸运的是抢救成功，但是面部严重的毁容。过了一年多，小男孩儿才在医护人员的悉心呵护下，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医院，有圣洁的白衣天使们，可是更多的，还是被命运折磨的苦命人，他们大多数想与命运斗争，可是许许多多的却在最后败下阵来。

能活着，能健康的，快乐地活着，是多么的重要。

珍惜当下，是多么的重要，珍惜爱自己的人，又是多么的重要。

陈一淡淡地看着玩乐的男孩，他没有听到程止安的回应，但是看着男孩儿那样开心，他也跟着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程止安最可悲的就是他不会共情。

对自己最爱的陈一他都如此的迟钝，那些不重要的人，他更不会产生同情，他没有共情能力。

他干干的站在陈一的身后，跟着陈一的视线看了许久的男孩儿，最终却还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如果我想留下呢——”

良久，程止安才开口。

他没问为什么，谁都知道为什么，可是他就是不想离开。

陈一突然笑出了声，随即又沉沉地叹了口气，有些艰难地转过轮椅，他看着程止安，有些微长的头发遮住了陈一有些死气的双眼，遮去了那点丧气，碎散的眼光添了几分柔和。

“程止安，你根本就没有感情。”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爱别人呢——”

陈一说得很淡然，甚至有些无奈，最后甚至仿佛自嘲一样自己摇头笑了起来。

程止安有些慌乱，他想要抓住陈一的手腕，却被陈一说出的话给下了定身术似的，僵在了原地。

“看到那个小男孩儿，是不是心中没有半点波澜？”陈一直视程止安说道。

程止安再次看了看哪个男孩儿，他想否认，可是没有办法，他的确感受不到任何的触动。

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毁容的男孩儿，仅此而已。

他没有产生任何同情，他也不知道同情，到底是什么滋味。

……

程止安还是留了下来，不过不是靠陈一的退让，而是他给出的砝码。

他会为两人提供安稳的避风港，作为回报，陈一会在死后把乌斯国境内的生意给程止安。程止安根本就不想通过这样的手段得到那些生意，可是只有这样才能留在陈一的身边。

想到陈一的最后一句话，程止安有些茫然。

“只有学会共情，才会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人类区别于机器，最大在于主观的情感。”

“我知道程哥很累，但是程哥不能一直这样。这是我最后的劝告了。”

最后的劝告？

程止安不明白陈一说的。

他捐赠了一笔又一笔的慈善金，可是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一样，没有任何的感觉，更别说陈一口口声声地共情……

他有些茫然地望着孤寂的夜。

陈一的情况不太好，医生说保守估计大概很难熬到夏天，但是陈一还是不住院，就连沈晓飞吵着要住在医院里也不管用，陈一非说想回酒店，和沈晓飞住在一起才有种家的感觉。

今天是沈晓飞的生日，陈一带着他去l市，也Y国最高的酒店去吃烛光晚餐，回来后两个人就直奔酒店，在他们房门口都能感受到他们留下的旖旎暧昧的气味。

程止安靠在墙边，听着那边时不时传来的热闹。

陈一明明被叮嘱了，不能行房事，也不能多奔波，最好就是躺在床上多静养，还能多活个月份。

可是陈一不仅不听，还背着沈晓飞让医生开了有些急效的药。

他想陪少年快乐地走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