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溪亭和荷华能在都城安然无恙地生活这么久,一定是受到了世家的庇护,而魏将军之子魏栾华不敢将他们两人赶尽杀绝,也是因他们是世家的人,魏栾华动不了。
巫祁急急忙忙也对老翁行了一礼,她动作匆忙,行的礼却端端正正,全然是对救命恩人的礼。
在晴翠城,易慎和老翁谈话时,巫祁在屋中身子难受,并未完全睡着,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听见了魏栾华的恶行,也得知苏溪亭是老翁的弟弟。
可此时,老翁接近于她和易慎的救命恩人啊。
况且苏叔叔和荷华姨并不是她和易慎救下的啊,
巫祁解释道:“您言重了,苏叔叔和荷华姨并不是我和易慎所救,而是我们两人的母亲所救。”
巧合向来裹挟着缘分。
祁孔和闻如救下苏溪亭和荷华,纳入府中,借世家之名,护他们两人安稳,老翁变相地救了巫祁和易慎。
易慎和巫祁扶起老翁后,巫祁道:“举手之劳和舍命相救,孰轻孰重,我们分得清。”
世间之中,有些人能将芝麻绿豆点的恩情夸得比浩瀚大海还要宽广深沉,借由滴水之恩需涌泉相报之言,无休止地强迫旁人报恩。
可眼前这少女却并不是那样的人,不知为何,老翁忽而想起易慎对他说的一句话——她夹杂的私心最少。
目前看来,的确如此。
宋吟星知道巫祁和易慎在晴翠城发生了何事,对老翁行了一礼道:“谢谢您不远千里找到我们,让我们去救他们两人。”
这事确实该道谢,林廓也跟着行礼道谢。
眼看着众人在这里谢过来谢过去,一同前来的荷华亭受不了这场景,劝老翁道:“明日,他们几个可还要去辞紫阁呢,迟到了可要挨罚,快让他们几个人回家睡觉吧。”
一想到明日还要去辞紫阁上学,应对繁重的课业,巫祁就有些惆怅,一双笑眼都染上了丧气的意味。
易慎道:“不要多想,明日见。”
“好!明日见!”
等他们离开后,巫祁才回府。她临睡前还在祈祷——千万不要是孙夫子的课,不想收到“形神皆无,废画一张”的评价了。
天公不作美。
次日,巫祁呆呆地坐在桌子上,目光涣散地看着踏进门的孙夫子。
孙夫子见巫祁和易慎回来了也没什么表情,扫视了一圈后道:“宁循绪又没来?你们谁离宁家近些,转告他,明日他不来辞紫阁上课,那我便要去宁府给他上课了。”
巫祁打一寒颤,心道:“好惨。”
岂料,还有更惨的。
孙夫子中气十足地道:“一个时辰,画一朵红梅,到点交画,当场批阅。”
众学子哀叹一声,还没来得及欢迎巫祁和易慎归来,便要拿出画笔和纸,听孙夫子的话。
向来和巫祁画技不相上下的何期心中放松不少,巫祁终于回来了,终于,不是他一个人挨孙夫子的骂了。
巫祁在的话,两人一起挨骂倒是没什么,可巫祁这段时间不来辞紫阁,孙夫子揪着他一个人骂,前几天,骂了他整整一刻。
既然巫祁回来了,那便可以一起挨骂了,何期扭头看了一眼巫祁,还未完全放松下来的心陡然紧张起来。
巫祁竟然在认真作画!
她的画技在辞紫阁中垫底,但在坊间,她的画也是千金难买。论画技,巫祁并不差,然,孙夫子给她的评语向来是——形神皆无。
是因,作画时,巫祁只是在画外观。
今日有些不一样。
何期扭头多看了巫祁一会,见她的一双笑眼中是他熟悉的笑意,只是,这笑意中的柔和是他所陌生的。
今日这画,她不是在画外观,而是在画形神。
为何会有这转变?
不远处的视线令何期不适,他扭头望去。
辞紫阁中只有纸笔相触的细微声音,易慎不知何时停了笔,隔着些距离盯着他,眼神疏离又淡漠,目光却丝毫不移,端坐着与他对视。
两人对视不过片刻,何期便败下阵来,狼狈回头坐好。
他怎么忘了……
孙夫子今日让画的是红梅。
而,红梅是易慎的花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