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陡然化名杨清,神色隐秘,语焉不详,我以为是你父亲为你作的谋划,要历练你,弥补你这些年因病缺失落下的前程,以备在京中树立名望,才暂当个户部的大官……”
“我哪会因为你装病一事记恨你那么久?我只是,我只是当真以为你回了家,万事顺遂……我又怎么会戳破你的身份,误了你的事……”
“我留你用饭,你却要走,你如今是官爷,我不敢乱留……顾安来客栈找你,我才见着你在巷子里病得迷迷糊糊。我是要送你的,可世间事,总有那许多不凑巧……”
“我要是知道,你没有回家,除夕当日,只有你一人,我一定会过来陪你。我也是漂泊在外,思乡之情,我懂……”
“正月事忙,我抽不开身,不好找你。正月十五那日,偶然遇见了忠伯,我便忍不住问起了你。那时只觉忠伯面色有些不对,却没有多想……直到晚上河边放灯,有人落水,下河救人的人却是你,而那被救之人,却是你弟弟……”
“婉清姑娘认出了你,但那瑞王府中的下人,还有你弟弟,却都认不得你,这着实怪异得很……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你却都不给机会,似乎刻意避着我……”
“我去衙门找你,听看门的衙差称你为杨主簿,才知自己想岔了那么多。我去王府找你,遇着忠伯,他也不肯告诉我……”
“你若再犯病,不用再躲我。从你我初见时起,你什么模样我都见过,更不会嫌弃你,厌恶你。我真心希望你能痊愈……”
“若一时不能痊愈,你若需要,我会来陪你,也会为你再去求顾芷。只是,你再不要作践自己的身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如此不自重自怜,你母亲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清扬,我真的不是要故意伤你,你别怪我……”
说到最后,柳依依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无比委屈。
当初一念之差,克制转身,本不想伤人伤己,却不料,阴差阳错之下,伤他最深的,成了自己。
风清扬一字一句听完了,默默起身,红着眼眶,替她拭着泪。
“唉,一步错,步步错,天意如此……我又如何会怪你?”
柳依依忙转过身,甚是不好意思,却哭得一时有些停不下来。
风清扬难得见她抽抽搭搭般小女子模样,觉得甚是可爱,笑道:“我只是以为,你不会再见我,如今知道了你的心意,我很高兴……”
柳依依猛然一噎,忙抬头,瞠目结舌:“心意?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风清扬眼神一暗,又萎靡了些:“果然,你身边已有了沈昭,更不会接受我了……”
“我和他,也不是你想的那般,你不要误会。”柳依依忙摆手否认。
风清扬心中又泛起了酸涩:“可你们昨日那般亲密……莫不是他逢场作戏,不愿承诺于你?”
柳依依眨了眨眼,回想了一番,恍然道:“昨日?哦,只是人多了些,挤了些,我被撞到他怀中,仅此而已……”
风清扬越发不解,他眼眶湿润,往前迈了一步,握紧面前之人的双手,质问道:“既然不是因为沈昭,你为何一再拒绝我?却又这般担心我?”
柳依依被他问得心慌不已,连忙挣脱,随口道:“你不是有婉清姑娘了么,她与你更相配。”
“我与她早就解除了婚约,我还伤了她哥哥,我们根本不可能……再说,怀仁对她,似别有心意。”风清扬连忙解释。
“可她明显关心你呀,而且,你说了这么多,也没说不喜欢她……”柳依依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小声嘀咕道。
风清扬急了,一时有些无措,说话也差点结巴起来:“我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人……”
这一番互诉衷肠的画面,在旁人眼里看起来,甚像年轻情侣间的打情骂俏,叫忠伯和顾安两人看得眉开眼笑。
忠伯又拿拐杖磕了磕地,轻哼了一声,叹道:“好啦,就别为难我家公子啦。燕小姐一事,以如今的状况,他们俩确实没可能……”
顾安也忙插嘴道:“柳姑娘,公子为您学烧火做饭,洗手作羹汤,种杏树,练凫水。这桩桩件件都是心意,你就不要再怀疑啦!”
柳依依被二人如此打趣,脸上顿时泛起了一道红晕,遂转过身背对着几人,忸怩着小声说道:“你们说这些干什么,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只是她这般,那围观的二人笑得更大声了些,连风清扬脸上都浮起一丝明晃晃的笑意。
柳依依越发觉得发窘,便将话头扯到了忠伯身上:“您还没说,今日这伤是怎么回事呢?”
果然,几人瞬间皆收了笑容。
“忠伯,您受伤了?你这脸上……”顾安凑到忠伯面前,细细打量着,焦声问道。
风清扬面上也是一脸担忧。
忠伯干咳了一声,把手拢进袖子里,干声道:“咳,不过是人老了,腿脚不利索了,绊了一跤,没什么大碍……我还因此得了半个月的清闲。”
说完,他又朝柳依依使了个眼色,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柳依依心里十分纳闷,那伤明显不是摔的,更像是被人打的。
她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说出实情时,院外又恰巧响起了叩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