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景乾很久没走出过书房了。
毕竟永徽帝下令,在捉拿到凶手之前,任何人都不可随意进出公主府,也不许任何人将此事泄密出去。
她和祝景年商议好了,再过几天便是推出替罪羊的时候,说是替罪羊,左不过是个本就有通敌之罪的罪犯,罪上加罪,届时一定会被处以极刑,死人的嘴巴不会说话,一切真相都会随着刽子手的刀落而终结。
至于那所谓的“真凶”,她一开始便隐隐猜出了几分,但是直到她秘密出府找到祝景年,才知道背后的缘由有多荒谬。
总是觉得自己可以掌控全局的的赵渭,左不过也是权力漩涡里一颗无足轻重的小石子,是位高权重者测试忠诚和信任的牺牲品。
祝景乾看得出来,在她那位皇兄的心里,秦扶玉是可比赵渭有潜力、也更好掌控的一枚棋子,毕竟赵渭更像是赵贵妃一党的人,而祝景年虽身为其子,却隐隐有与之对抗分裂之势,少不得扩充门客,培养势力。
可惜秦扶玉在经历了漫长的考验,终于获得太子信任那一刻,祝景乾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说起来还真是讽刺,最初是赵渭向祝景年举荐了秦扶玉,到现在秦扶玉竟然成为祝景年对付赵渭的工具,若是赵渭知道了真相,以他那般高傲的姿态,估计有得他好受的了。
不过正如刚才所说,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即使赵渭隐隐猜出了什么,秦扶玉一死,所有事情都将死无对证。
至于他会怎么死,谁在意呢。
皇兄估计要恨死自己了吧,好不容易得到一个能文能武又如此忠心的手下,还没来得及给他安排一个正经官职,就被自己要挟,忍痛割爱。
说不惋惜也是假的,毕竟如此才子沦落为戏子,少不得叫人起了救风尘的怜爱心思,起码不久前,她是真心实意对他感兴趣的。
要怪就怪皇兄捷足先登,非要把人家卷入政治漩涡里吧。
“殿下,福海嬷嬷求见。”沉玉从门外走进来,轻轻禀告。
祝景乾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把人请进来。
此刻正是月末,福海嬷嬷按例会把整个月的府中账单过目,细细检查开支,还要重新安排各个院子的婆子妈子等,通常都会有许许多多琐碎的事情堆积在此刻。
按理说应该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这时竟然亲自来找祝景乾,想必是突然有什么要事要请示,毕竟和她同一等级的岳川公公忙于宫中和府里的联络,没有了可以商议的人,就干脆直接来找祝景乾了。
可她从来不理府中繁琐的事务,想不出有什么要事值得嬷嬷来找自己。
“参见殿下。”
即便现在府中人人焦头烂额、自顾不暇,福海嬷嬷依旧梳着得体简洁的高髻,用素素的银簪绾着,干净利落地走到祝景乾跟前行礼。
虽然眼底的乌青看得出她近日也十分疲惫,但是依旧步履稳健,面容端庄严肃,保持着一府管事应有的体面。
祝景乾连忙起身扶起,两人虽是主仆关系,但是福海嬷嬷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从小带着她长大,于情于理都不该怠慢。
“福海嬷嬷难得亲自找我,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她扶着福海嬷嬷坐到对面的椅子,又亲自斟了一碗茶放到她面前。
福海嬷嬷象征性地拿起了茶,却没有直接喝下去,而是问道:“殿下这几日睡得可安稳?膳食有没有不合口味的地方?”
祝景乾摇了摇头:“都和平日一样,左不过麻烦了些,每次用膳都要经过多重检查,传到我面前时汤都凉了,还有就寝时庭中巡逻的士兵也有些吵,不过不碍事。”
“这几天情况特殊,为了殿下的安全着想,这些规定是不能随意更改的,殿下也只能多加忍耐了,若是有什么可以通融的小事,殿下倒可以尽管提。”
“不必了,现在人人自危,每个人都忙得很,我也该识时务一些,守好自己的本分,不给旁人添麻烦就是了。”
“殿下蕙质兰心、思虑周全,实乃公主府上上下下的典范…...”
两人一来二去,尽是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渐渐地,祝景乾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当福海嬷嬷拿起茶杯润润嗓子的间隙,她立刻先发制人,问道:“嬷嬷此时专门前来,可是有要事与我商讨?”
福海嬷嬷拿着茶杯的手果然一顿,笑了笑:“殿下察言观色入微,老奴正想着如何开口,毕竟此事确实有些为难,不便让旁人得知。”
祝景乾脑子里立马浮现许多事情,但是又想到福海嬷嬷长居府内,左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罢了,便轻松问道:“嬷嬷但说无妨。”
福海嬷嬷放下了茶杯,“早上贵妃娘娘派人来请示殿下,想借殿下大婚时的一件首饰一用,因为那件首饰的款式新颖独特,别具一格,想按这样的样式再命人打一件相似的,说是为了提前准备将来太子妃的聘礼,这件事陛下也知道,所以此番特地来求殿下准许。”
宫里头的贵妃娘娘只有一个,自然是赵贵妃。
但祝景乾有些奇怪,福海嬷嬷已经把事情细节说得面面俱到,只需要她点一下头便可,何故刚才一副左右为难不肯开口的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