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也有一定高度,有人跳下去直接摔死,也有人侥幸吊着一口气,可那又如何,一发子弹,那股尽力保下来的气,也落到了地里。
自然也有人下跪求饶,同陈明一样嘴里拼命重复着不要钱了,甚至还要给他钱,希望大发慈悲放他们一命,只要能回家。
刘盛充耳不闻,看着,也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们。
建筑区,周围居民早已搬空,铁轨废弃,唯有一条泥路指向外面的世界。
那位性格彪悍的女子,王满绣,在惊惧中,手紧紧握住铁锹,发了疯似的往前跑着,冲到吊车前边,表情发狠地挥动铁锹,猛然往车窗上敲下。
“我跟你拼了——”
不给女人说完话的机会,她整个身子瞬间被拖回阴影里,沉闷的锤击声里,传来女人刺耳的尖叫,瞬息,又被人群的哭喊掩了过去。
不过几分钟,轰乱平息,他们胡乱地横在地上,净显狼藉,每个人的眼睛都因过度惊讶而拼命外翻着。
破囊而出,肚皮外翻的鱼仔一样,只有筋脉还在无意识蠕动。
并非万籁寂静,楼下仍响着机器的轰隆声 。
“把他们的眼睛挖下来,然后扔车里搅了吧。”刘盛分语气平稳得不像话,仿佛眼前横着的,不是人,就只是一条条任人宰割的鱼罢了。
保镖不敢反抗,他们深知刘盛的脾性,只能低下头,老老实实地照做。
夜不算漫长,很快,天就亮了,人群不再沸腾,血渍被泥沙覆盖。楼层又开始动工了,那面空墙被新一层水泥给糊住,挡住了斜进来的日光。
刘盛看着瓶子里的一枚枚眼珠,内心终于恍然,那又是一个五年前的夜晚。
也是一群人站在他跟前,举着横幅,嘴里喊着号子,要他还钱,甚至还有人找了律师,专门请他去打官司。
钱......
钱......
钱......
那些该死的人,是不是他们的眼里,除了钱,什么也看不到了。
刘盛心里腾起一阵愤怒。
“刘老板,我相信您已经收到了律师函。”齐恩站在刘盛跟前,波湅不惊,甚至带有一股从容的自信,“如果您不能如约付给工人们应有的工资,那我们到时候法庭见吧。”
就是那一副从容不迫的表情,那一双从未露怯的眼睛,那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让刘盛心里的怒火愈发旺盛。
凭什么......
他凭什么用那样的表情,用那样的语气来同自己说话?
律师函,是威胁么?
如果不是半路冒出来的齐恩,那些什么也不懂的工人本来可以随便应付过去的,没有纸质合同作为保障,给不给就是他的个人意愿。
但偏偏来了一个屁崽子!
用着法律威胁他,来坏他好事。
真该死啊......
刘盛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只要悄无声息地死了就好了吧。
某一晚,也是同样的场景,刘盛在三楼等候前来讨要工资和索赔的人群,齐恩做起领头羊,手里拿着那份律师函,再次复述起了原先的忠告。
“刘老板,我想你已——”
砰——
又是枪声。齐恩整个人被定住,没说完的话,全化作一口血水吐出,然后整个人维持原来的表情,重重地摔倒在地。
刘盛亲自开的枪。动作果决,不给人一点反应机会。尤其是齐恩,那副带着笑,目中无人,令人厌恶至极的表情,他自然希望能够捕捉到,然后保存起来。
那样一个耻辱的夜晚,他需要时刻警惕。
凡听过他名声的人,没谁不忌惮他。可偏偏就有人,无知且猖狂,凭着零星半点的洋洋得意,自以为能够威胁到自己。
实在令人不悦。
刘盛的手继续抬起,枪口对准人群:“没有你们,阳光花园一样能建成。”悠悠地说着,然后一次又一次地按动扳机。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心随着枪声一齐砰砰跳着,并非惶恐,反而有一种异样的愉悦感涌上心间。
权利笼罩下的屠杀,原来这般有趣......
为了让自己牢牢记住这样的感觉,刘盛把他们的眼睛挖了出来。眼珠被放进瓶子里,用酒水浸泡,防止腐烂。然而这样还不够,他且猖狂地把酒瓶陈列在门口的柜台上,像是一种隐秘而又惊险的炫耀。
炫耀什么?
他的权,他的钱,以及他的命。
他们不过地上一粒沙子,风一吹就会被携走,无声,无身,无盛,注定遗忘的存在。
如若他们阻拦了刘盛的建城大业,那就被碾回地里去做真的沙子吧,混入水泥间,最后倒也算是为城市建设作了一份贡献。
世人不会记得他们曾在这里存在过,刘盛便用他们的身体作泥,筑厚墙,建高楼,让他们被看见,被铭记。
因而,他特意建造出一模一样的楼层,自诩为一种留住他们的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