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够了?”
沈冉并没有生气,她的平静对比方钧的愤怒,显得方钧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你把她们类比驴马,说到底你没把她们当人看,不是吗?”
沈冉道,“可她们就是人,是爹生娘养、活生生的人,你我没有资格决定她们这一生该过什么样的日子。”
“君为舟,民为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把她们逼上绝路,把她们骨头敲碎榨干血肉,让她们无知、贫弱来巩固统治。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国君该做的事情,迟早会被巨浪滔天吞噬。”
“我不会葬送大邶,你这样的人才会葬送大邶。”
方钧冷笑,不愿再与沈冉多言:“道不同不相为谋。”
方钧甩袖转身就走,去拉门发现门已经上锁,错愕地回头看向缓缓站起身的沈冉。
沈冉拢了拢手,气定神闲地继续道:“这么急着走做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方钧,青州人士,乃丘中方氏之后。当年丘中方氏攀附先帝四皇女,在母皇登基后丘中方氏被清算,独留一支北上逃亡到河东道定居青州。你出生时方氏已然落魄,被家中母父教导要重振方氏,但你是罪人之后无法入科举,于是你发愤图强读书。为谋士多年,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也因此打出名气。”
“在孟芙身边应该是你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吧,我猜这感觉不好受,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快舍弃孟芙。”
方钧一愣,随即拧眉道:“你调查我?”
沈冉微微一笑:“聪明人不打无准备的仗。”
方钧突然感觉眼前天旋地转,她踉跄几步扶住门在堪堪站稳,她晃晃脑袋试图让意识清明一些,却发现没有丝毫用处,身体不受控制地顺着门跌坐在地上。
“头晕?头晕就对了。”
沈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茶水里我下了蒙汗药,你怎么会觉得,我能这么轻易放你走呢?”
方钧眼前已经出现重影,咬牙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冉走到方钧面前,蹲下身子看她:“你的确聪慧,只可惜用错了地方。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慧极必伤,投机主义固然好,但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放心吧,我是惜才之人,你我留着还有别的用处。”
方钧已经撑不住,努力睁了几次眼却还是徒劳,眼一闭就昏了过去。
沈冉看着躺在地上的方钧叹息,机关算计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啊。
沈冉站起身叩门,三长一短的敲门声响起,门外很快传来开锁的声音。
玄蚼打开门看见倒在门边的方钧,从怀中掏出早准备好的麻布袋将人装进去。
沈冉手无缚鸡之力,这种时候只能在旁边站着还不忘提醒:“把她打包丢去云枢社的时候留意着些,别把脑子磕坏了,她这头脑留着有用。”
003眼见着方钧被装入麻袋背走,小小的光球似乎冒出几个问号:“你把她送去云枢社,真的不会带坏那些学女吗?”
“其实我一直在想,对云枢社这些学生的教导是不是还不够全面。”
沈冉将门关上,淡然道,
“云枢社教她们正直善良,勇于进取,但有时候过刚易折。就比如说在青州她们分明可以再隐忍些,等回到京城再说,可她们偏偏选择和官府争执,若不是青州府守从中斡旋,她们早早就葬在青州了。”
“秉笔直书固然好,春秋笔法也并非无一丝可取之处。”
003颇感惊奇,都快怀疑是不是自己没注意的时候有人偷换了沈冉:“你的意思是,你要方钧教她们偷奸耍滑?”
沈冉没忍住一掌挥开003:“什么偷奸耍滑,我希望她们能学会迂回,达成目的不是只有一种方式,谋划也是一种很重要的能力。”
003躲过沈冉的手掌,有些不满地撞了一下沈冉的肩膀,窝窝囊囊地趴在她头上:“让她给学生们上课就是你说的代价?”
“谁说的?”
沈冉高深莫测地笑着,有些恶趣味:“我只是让她体验一下打白工的滋味。”
*
方钧再次醒来全身上下除了脑袋都酸痛,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方钧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这是一个狭小的房间,但胜在整齐简洁,也算得上美观。
“醒了?”
一道阴森森的声音响起,方钧这才注意到角落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对她并没有恶意,反而露出一抹笑,只是方钧莫名觉得那抹笑十分狰狞。
陶文君见人醒了过来,走到桌边拍拍桌面,指着那一摞纸张和笔墨:“干活吧。”
方钧摸不着头脑:“干什么活?”
“备课写教案。”陶文君一手叉腰,一手从怀中掏出一张合同契,一抖纸张展示给方钧看,
“看见了吗?你的合同契,你要在云枢社待满三十年,上面有你的手印。”
方钧人生二十多年第一次觉得茫然。
沈冉先前说的另有用处就是这个?方钧真的没想到沈冉会这么卑鄙,居然把人弄晕签合同契。
方钧很快冷笑一声:“不干。”
“不干也可以。”陶文君将合同契收回怀中,“忘记告诉你了,你没有月俸,你吃饭看课时。”
“也就是说,你上一天课就有一天的饭吃,你一节课不上的话等着饿死吧。”
方钧:?
“还要提醒你一件事,你住在云枢社这教师居所也是要付钱的,月租是一两银子。”
“云枢社不养闲人,如果你不愿意老实给学生们上课的话,也可以选择去后山砍柴,或者是负责每日洒扫。”
“你也不用想着跑,殿下特意安排了几个人负责云枢社的安危,都是两百斤以上的壮娘,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带她们认过你的脸了,你只要靠近云枢社大门她们就会把你拦下来。”
“还有什么问题吗?”
方钧沉默,许久后重新开口:
“教案有什么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