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瓦黛下,素衣公子牵着不及他膝盖的小小孩童,站在小巷拐角处,小童指向前方的手还未收回去。
“那是宋公子么?宋公子来了么?”买花女提着绿柳篮,帕子按在心口向外张望:“他今日也接小童放学啊,这一身玉色衣袍当真衬他颜色。”
“无知妇人,空有皮囊又有何用,”卖油郎不屑冷哼:“那宋家大少爷向来与世子不和,你且看今天如何收场才是。”
“是了,”老者附和:“前几天听说顾世子一句话搅和了宋家和布庄的绸缎生意,只怕现在还记恨着。”
“哟,顾世子面儿这么大,皇商的事也敢拦?”
“那不是仗着他小时候的事可劲闹腾,谁敢管他,就是他亲爹忠义候来了,也要青着脸来黑着脸走,然后再补上一句随他去。”
宋月朗一眼就看见树荫底下坐在太师椅上上的人,他拉着身边四五岁小童的手,语气淡淡:“无事,别害怕。”
“你来了,”宋少爷出现的位置不巧,身边小孩出声的时候也不巧,顾潭渊一偏头看见了他,举手晃了晃青花瓷茶杯:“坐会喝杯茶?”
宋月朗有礼颔首:“多谢款待,不必。”
他生的眉目如画,身姿淡雅如竹,这一点头,端的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你那便宜儿子开始上学了?”顾潭渊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撑头:“大字认得几个?萝卜一样大的娃娃,有没有书院的桌椅高。”
宋月朗还未出声,小童便已恼怒:“不许污蔑我家公子!”
“你这小孩,你家公子那样一个好性,和谁学得一脸刁蛮样,”顾潭渊啧了一声:“教你识字的先生是谁?该把他的屁股打烂。”
小童不懂事:“叫我认字的是公子,你敢打我家公子的屁股吗!”
“晓星,”宋月朗将小童一拉,让他缄口闭言,而后抬手:“小孩不懂事,世子莫当真。”
“我又不是小气的人,犯不上和小孩计较,”顾潭渊笑了一下,眉间的褶皱松开来,贵公子模样:“城里谁不知道我大度。”
这话可真是……围成一圈的狗都好像奇迹般的沉默了些。
但是宋月朗不愧是生意人,这样丧良心的话听在耳朵里面,他也只是八风不动的抬了抬眉毛。
“是了,”宋月朗牵着晓星的手:“我们先走一步。”
顾潭渊垂着眼皮,把着茶盏:“慢走。”
说了两句话的人走了,长风过境,街道又余下犬吠声。
一杯茶握在手里,大袖垂到身侧,顾潭渊眯着眼瞧着虚空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恍神,半个时辰过去了,他都没动一下。
“爷,”给他打扇的小厮手酸,手腕扇的没有力气:“咱们要回了吗?”
世子爷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托着腮:“你赶着去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