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溪城邻着留云山,草木攀着山壁峭崖生长,鸟雀衔走树枝间点缀的细小白花,山涧流水潺潺,青树翠蔓,盛夏的暑气被消掉大半。
城东有一颗老大的槐树,就是城里最长寿的老人,都在曾祖父那里听过这颗老槐花树的故事。
九月的天气,斑驳的光影透过树梢落在地上,高处的嫩叶沙沙作响,老槐树下一片阴凉。午憩的,喝茶的,下围棋的,都爱在树底下乘凉。
要是往常,槐树下面拿蒲扇的老者,做针线的妇人,拿糖人的小童,坐满了人。今天不一样,酉时过了三刻,夕阳成了金色,街道染得通红,树底下一个人没有。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汪呜呜呜呜呜呜呜汪汪!”
……但是有狗
两方对峙,一方是皮毛水滑,花色纯正的猎犬藏獒,另一方则普通得多,皮毛打结,花色斑驳,是在集市上流窜的大黄狗。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呜呜嗯呜呜嗯~”
敌众我寡,不管是双方在数量和气势上都占据了一定优势。尽管大黄在集市上所向披靡,遇人咬人,遇狗撒尿,但是面对强壮彪悍的强敌,它仍旧是有心无力,除了初时的低吼之外,到现在夹着尾巴,都成了呜咽。
“张狂的畜牲,现在能对我呲一下牙,算你能耐。”
剑拔弩张的氛围,年纪极轻的白袍紫纱男子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上,游刃有余的接过下人托盘里的茶水,悠哉哉喝了一口,微抬一下手:“还有没有狗,都找来。”
此人身量挺拔,坐在椅子上翘起一条腿,宽大的衣摆垂到地上,眉目俊朗,不言语时,如同明月照高台那般清俊高洁。
眉头总是不由自主微皱着,看上去脾气有些不好,但他眉头松开,眼尾上挑,微微一笑时,脸上的表情便是不怀好意更多一些了。
如今,男子在看向被群狗围住的大黄脸上的神情,就是这样阴恻恻的似笑非笑,类似好笑的表情了。
“今儿个又是怎么了?”不远处,置身事外在墙根下偷看的卖油郎手里还拿着装油的竹篓子:“是谁惹这位世子爷不高兴了,大白天叫这么多黑狗出门,是要给城里辟邪吗?”
“可别提咯,”旁边叼烟袋的老者叹气,屁股底下坐着棋盘,他下午就在树底下坐着,把事情始末看得清清楚楚:“那只狗冲顾世子叫嚷了一声,只一声。”
老头把手指头伸了一个出来:“世子当时就气着了,盯着狗看了半天,一连说了三个好,转头就走了。”
任谁都知道,大街上的狗不认人,逮谁咬谁。世子不服气,他把狗当人看,当场就把城里邻近有狗的人家都搜罗起来,上赶着一群狗来找场子。
当街训狗的世子大名顾潭渊,今年刚及弱冠,不仅小气毒舌,为人还最是睚眦必报,看看,一条狗冲他吠了一声,他也要找其他狗来叫回去。
“小点声小点声,别被那霸王听见了,”卖油郎感觉把老者的手指收回去:“他正愁狗不够,不然他把你我二人放到那些狗队伍里汪两声,这面子还要不要了。”
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了!顾潭渊再纨绔,他还能做出这种事来?老者眉毛一竖,又随即耷了下去,光天化日,顾世子就是王法,他还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一时间,偌大的泗水街道上只闻犬吠,听不见人声。
吠声凶猛之时,孩童清脆的嗓音响起:“公子,好多狗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