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认为奴隶只是在说反话。
返祖期间,愈是血脉纯粹的妖愈容易出现时不时智力问题,以狐狸现在的脑瓜子只能理解一些“自以为是”的东西——他以为是什么就是什么。
比如说他现在就觉得,十七完全好了,应该有胃口了,于是将早已准备好的猎物叼上前来,命令自己娇弱的奴隶吃掉。
十七当然不可能吃,此时他也看出来这只狐狸空有武力,其实脑瓜子并不好使……或许可以从这方面下手,想办法逃跑。
还有解开这该死的破项圈。
他琢磨了一下,道:“我不喜欢吃肉……你能不能给我找一些野果子来?我吃那个就行了。”
狐狸不干,野果在各个方面都比不上妖兽的肉,除了捕不到猎的妖兽之外,几乎没有妖会吃这个。
十七眼珠子一转,冲着他招手:“你过来。”
狐狸过去。
却见美人垂目眨眼,突然轻轻抱住了他的脖子:“摘几个罢,好嘛,我不喜欢吃生肉呀,这里又没有火,生肉是你们这些威猛厉害的妖兽喜欢吃的,我那么弱小,吃不惯呀。”
甜香味萦绕在鼻尖,狐狸的鼻子动了动,奴隶那张美丽的脸就在眼前,比铜花台上百年开一次的般若花还要楚楚动人,一颦一笑活色生香,令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他的唇好红,好软。狐狸又有些看呆了。
……他好漂亮。
漂亮的奴隶咬了咬唇:“……本来我是想自己去摘的,可是你不让我出去,我又有伤在身,其他妖怪随便打我一下就死了,只能依靠你呀,如果你都不帮我的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求你了,好不好?”
他在求自己。
好像是撒娇。
仔细一看,奴隶细胳膊细腿,一阵风就能吹走,而且他确实是除了自己再没有人能依靠了……想到这里,狐狸的耳朵抖了抖,觉得自己是应该保护一下他。
毕竟自己那么强壮,总不能反过来让娇弱的小美人保护自己,这样也有失颜面。
十七听见狐狸叫了两声,应当是同意了。
他轻轻笑道:“……你真好。”
狐狸一步三回头,害羞地跑出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十七收起表情,冷笑。
蠢货。
迟早有天扒了他的皮做衣裳。
他在洞穴中寻找东西试图撬开脖子上的环,然而这玩意是妖力所化,没有技巧的撬动只会让自己受伤,对它没有半点作用,实在是让人受挫。
十七觉得,还是得从狐狸身上下手。
现在还不知道这里是哪。
在很久很久以前,十七是来过妖域的,他喜欢美人,刚好妖域美人多,有一段时间干脆待在铜花城饮酒作乐,每日唱歌奏乐,很是快活,并且在这里也有过一个住处。
对于妖魔与邪祟来说,寿命是漫长的,因此房产的买卖并不拘泥于时间,只要没有打仗,在那就是在那——也就是说只要有机会,十七甚至可以重新找到自己原来住的地方——不过还得看看有没有被人抢占,若是抢占了,就得出手抢回来。
但那些都是后话了。
趁着狐狸没回来,他抱着自己的外袍往外走,准备去河边洗洗。
难得耳根子清净了些。
此时正是下午,日头最烈的时候已经过去,河水因为流动而依然清冷,温暖的阳光又中和了这一点。十七将脚放下去先适应温度,而后又突然想起来第一次来到这时水中曾有鱼妖……
他不动声色低头看了几眼——现在没有。
应该是安全的。
作为能徒手拧断人颈骨的邪祟,十七就算再没有法力,身体的底子仍然在那里,即使有妖兽要对他动手,只要不是狐狸那种程度的厉害,自己好歹还是能拖延一段时间。
想到这里,他将衣裳脱了,在“扑通”声中跳进水流,冒出脑袋来甩了甩。
小河水潺潺,他能从水中看见若隐若现的自己的脸。十七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注视过自己的鬼相了,禁海牢中一千年,眨眼即逝,前因后果一概不知,手心的白发如水流淌,岁月亦是如此。
虽然爱美,虽然觉得自己很好看,但他的心中总认为鬼相不如妖相,两张脸在水镜之中频繁交替,大差别其实是没有的,顶多就是些小的差距。
——比如说妖相的眼睛要比鬼相更亮、更浅,皮肤并非死板的冷白,而是透着艳丽的血色,同时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凶了,笑起来更令人觉得亲近,骨骼也均匀……鬼相由于要满足某些打架的需要,手骨脚骨都有额外的畸形,总归没那么完美。
顿了顿,他又发现一个区别,鬼相时自己的眼睛要更加狭长。
就在他百无聊赖摸着眼角时,流水声中好像有人在他耳边轻语:“……可我觉得,你已经很美了。”
“……见君一面,半世不敢再轻易抬头,妖鬼有何分别。”
十七怔住,朝着四周看去——没有人。
他手一拐摸向自己的耳朵,有些狐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可是再凝神时却听不见了。
好像真的是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