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堂正挑选有代表性的矿石样本放入布袋中,对上遂晚的眼神,感知到其中强烈的阻止之意。
她笃定岩壁的湿润有异,矿坑虽深,按地质学上的说法,这点深度远不及地下暗河,渗透水绝不至于那样多。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连阴不晴的梅雨季,雨水已经渗入岩体之中。
她扣住盛堂的手腕,告诫他不要再捡矿石,他们赶紧坐猴车上去为宜。
她严肃的表情印证了事态严峻,盛堂迅速走到矿坑中央,提高声音说:“大家快上去,抓紧时间!”
可悲地是没有人理睬他,对他的提醒置若罔闻。工人们机械麻木地开凿矿坑采集矿石,他们只知作业无休无止,完不成今日工作,就会遭到扣罚工资和不予放饭的惩处,甚者会被剥夺掉这份养家糊口的工作,扫地走人。
忠于职守是铁律,大过于天,不是盛堂这样的公子哥轻飘飘一句话动摇得了。
即便他急切地带上怒意重复一遍:“大家停下手头的工作!矿坑有塌陷的危险,安全起见,大家迅速上去!”
塌陷?怎么可能。政府开辟这片矿场一十七年,一部分人从那时候被征招过来,干了十多个年头。后来的许多孩子,最短也干了三年。期间从未发生过事故,矿场每年创造巨大的经济效益,让底层穷苦人民在动荡乱世中得以生存。梅雨季是会危险一些,往年遇到过轻微的山体滑坡,矿坑下面地动山摇,不过很快就自行止住了。
——政府选定的煤矿,那一定是安全的,且每次采矿所有人围着矿坑一周均匀开采,岩壁没有理由塌陷的。奴化严重的工人们深信不疑,舍不下安身立命的家伙事。
遂晚攥紧盛堂,柔弱却坚定的力道扯着他往猴车方向走,盛堂随她穿过狭窄的通道,回头看一眼那些浑然不觉的工人,很快越过转角,困苦佝偻的身影被阻挡在陡峭岩壁后,隐没不见。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足下感受到轻微摇动,两侧石壁也因为过于逼仄竟令人产生倾塌的幻觉。
遂晚用力拽了拽猴车的吊缆,地面上司吊的工人觉得奇怪,怎的一筐煤矿这么快又挖好了?
他转动机轮,没如往常一样感受到重量的对抗,猴车还是空的,他心道大约是底下的工人误触了吊缆。
此时矿坑底毫无征兆地出现小范围塌陷,煤矿工人慌张起来,扔下工具一齐涌向通道处,争先恐后塞在通道口,生死存亡之际谁也不肯让谁。
岩体塌陷使本就挖空的地下矿坑承力不均,接连着岩壁晃动发出闷响。盛堂推遂晚踩上猴车,她脚底刚踩上铁板,抬眸间突然倾身往盛堂身上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