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这不太好吧。”顾寻北没有动作:“不过如果是你送的话,我应该都会很高兴。”
他把袋子拎在手里:“我帮你拎着吧,要逛逛校园吗?还是说你有别的事情要做?”
“……”这人总是能极其自然地讲出来一些讨人心欢的话啊。
“你难道没有事做吗?”裴安生问。“你总不能来一趟实验室就是转一圈的吧?”
“也不是着急的事。”
原本被关上的门被顾寻北重新打开,他拉了一下裴安生的手腕。
不知为何,顾寻北的触碰,存在感总是格外的强。
裴安生跟上去,走在顾寻北旁边。靠得近一点,仿佛就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
让人口干舌燥的热度。
两个人在电梯间站定,寂静延续几秒。
“也不用因为我改变你原来的计划。我不想耽误你的事情。”裴安生忽然开口。
电梯门开了,他站着没有动。
顾寻北停下来,回过头。
电梯门在他身后关上。
“没有的事啊,我只是来实验室看一眼,没有什么耽误的。再说了,就算那样也无所谓吧。”顾寻北走到裴安生面前。
“无所谓吗?”裴安生没有什么感情地扯了扯嘴角。“‘没关系的,不耽误事’‘无所谓的,其实还好啦’……大家都会这么说。”
他微微仰头,同顾寻北对视:“但忍耐总是会有限度。久而久之,忍让就会变为厌恶。”
他又想起来了小时候那个变态家教。
起初他对这个奇怪的老师只是抵触,因为懵懂,所以只知道忍让,并强迫自己去接受这些事的发生。
但适得其反。
其实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主动想起那个人了,于是也就忘了,每次自己想起来这些事,都会觉得胃里不太舒服。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日子久了,顾寻北会不会也开始觉得恶心?
“为什么要忍耐呢?没有别的解决方法了吗?”顾寻北望着他的眼睛,纯粹地不解。
“出现问题,难道不应该去想解决方法吗?大多数情况里,都有别的路可以走吧?”
裴安生愣住了。
然后,他的心里生出一种想要蜷缩的难堪。
如同一只忽然被放到阳光下的鼹鼠。
初中的时候,他和姥姥姥爷去西伯利亚旅游,他曾经抓到过一只鼹鼠。
那时候他不认识鼹鼠,不知道鼹鼠的视力完全退化,因为不见天日,所以不习惯阳光照射。如果长时间照射阳光,鼹鼠会因为中枢神经混乱,各个器官失调而死亡。
那时候他就在想了,这是怎样一种单纯的动物啊。
真正的坏人,是可以在做了见不得光的事情之后坦荡地行走在阳光之下,甚至去利用阳光来让自己闪耀的。
裴安生一直以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在曾经。
“这样吗……你说的好像是对的吧。”他忍不住移开视线。
电梯间的另一侧就是宽阔明亮的窗户,窗外可以看到堆满瓦砾的屋顶,淅淅沥沥落了泛黄的树叶。
明明语气、神态,都没有什么异样。
但顾寻北还是觉得今天的裴安生有些反常:“也不一定。得看具体什么情况吧。你怎么了?”
“没怎么。”裴安生眯眼。
为什么要忍耐呢?
他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童年,包括长大之后的一切。
因为那个讨厌的家庭教师,他的文化课基础很烂。又因为他从小自己在家里,没有和同龄的孩子接触过,后来被妈妈接回国,在国内上学的时候,他因为不适应公立学校的集体生活,而被迫转学,去上了家里投资的私立外国语学校。
并不是私立学校的学风比公立学校更开放,而是因为他们家里在学校算是股东,所以他可以放肆旷课,而不用担心像曾经的学校一样被劝退。
一个星期里,工作日有五天,起初,他只去学校两天。
课程进度跟不上,他看到老师就反胃。
但拜他从小就长得还不错所赐,班上的同学都还挺喜欢他的。
就算他表现出来了孤僻乖戾的个性,也不乏来主动同他攀谈的男男女女。
小孩子的友情观十分单纯,还没有成年之后那么多权衡利弊。
被强拉着一起玩了几次,裴安生就发现自己还挺适应,或者说,他渐渐发现,在于人际交往,他还挺擅长的。
终于他也和所有人一样了,周一到周五,天天去上学,有了自己的小团体,上课的时候一起为了课程担心,放学之后一起到处玩乐。
后来周围的人陆陆续续都谈了恋爱,也有女孩向裴安生表白。
说不好是跟风还是青春期荷尔蒙萌动,裴安生也想恋爱。
但屡试屡败。
无论是漂亮的女生,还是有个性的女生,也无论是喜欢他的,或不喜欢他的。
他都不感兴趣。
所有男女之间的亲密举动,都会让他想起来小时候被迫看的那些成人影片。
交叠,褶皱的皮肉。撕裂的红色孔洞,冒尖的粗黑体毛。红、白、透明、黄色的液体,把一切弄得脏兮兮的。
好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