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真是让他搞不懂啊。
但是他从来没和人聊过这些事。他觉得突然和顾寻北说了一大堆这些事的自己也很让人搞不懂。
“话说……你是不是没睡觉?”
冷不防被戳穿,裴安生吓了一跳:“这都被你发现了?”
他听到顾寻北轻轻地笑。
从容的笑声让裴安生有一点脸红,他用冰凉的手背碰了碰脸侧,触到一片温热:“但你人缘真不错啊,那么多替你担心的朋友。”
舍友、学姐。
刚刚顾寻北面对他学姐攻击性极强的话,怎么说自己的来着?
掐脖子只是闹着玩,还说他养了小动物,所以人不算太坏吗?
话说得太漂亮,真实性就有待考证了。
也许顾寻北只是有教养,不喜欢背后论人短长。
“挺好”、“不错”,这种模棱两可的词,有时候连一种态度倾向都表明不了。
“只能说明那是些很好的人。”顾寻北摇头。
“啥啊?”裴安生嗤笑一声。
自己刚刚被那个女人嘲讽得狗血淋头诶!
这能算啥好人。
不过转念一想,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
“你学习还挺不错的吧,我是说在这个学校。”裴安生问。
顾寻北没谦虚:“嗯……算吧。”
一个学习很好的人,在一所很好的大学。
他似乎也被实习的公司看重。
首先,几乎是毋庸置疑的,顾寻北拥有很光明的前景。
其次,他待人谦和,很好相处,气质优越。再加上拥有比较凄惨的家世,他在日常生活中比较辛苦。
在同龄人只需要学习,和谈论理想的时候,这个人不仅要靠着自己吃上面包,还兼顾了象牙塔中的愿望。
这样一个人,被特殊关照,被关爱,似乎是自然而然的。
而自己,裴安生。
在顾寻北朋友的视角里,大概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冤大头吧。
讨厌自己似乎也是应该的。
“你不讨厌我吗?”裴安生上手把顾寻北的衣领抚平。
顾寻北挑眉:“不啊。为什么这么问?”
“我是个想操.你的基佬。”裴安生说。
“我知道。”顾寻北点头。
太过坦荡了,点头也太利索了。
裴安生一时语塞。
他瞪着眼睛同面前的大学生对视,看着这人眼镜框背后干净的眼白,看着这人鼻梁上细小的痣。
他难道不是在说一件很下流的事吗?
为什么这个人的应答要这么纯粹?
裴安生张了张嘴,其实他很想追问——那你想吗?
如果是肯定的回答倒还好。
如果是否定的呢?
裴安生再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自私。
他不愿意强迫顾寻北,但也不想要就此放弃。
只要不听到明确的拒绝,他就可以继续和这个人亲密相处下去。
哪怕心里清楚,顾寻北这个人和自己这样的人一丁点都不搭边。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裴安生微微仰起脸,脖颈弯出优美的曲线。
“吻我。在这儿。”
“诶?”顾寻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这里吗?”
裴安生露出来一个类似挑衅的表情:“你不是不讨厌我吗?”
“这倒是……”
顾寻北隔着橡胶手套摸了下鼻子,目光闪了闪。
裴安生直视他的眼睛,不放过顾寻北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躲闪又凝聚的眼神,浮粉的耳廓。
是害羞吗?
还是仅仅在克服道德上的障碍。
实验室很大,灯只开了一半。半间皎洁,半间晦涩。
灯光从顾寻北的背后打过来,光影将他的五官轮廓刻画得更加立体。
像被摆在艺术长廊中的石膏雕像。
这张脸缓慢朝自己凑近。
裴安生看到他低垂下眼睫,盖住了他眼睛里的情绪。
戴着橡胶手套的手轻轻碰了一下裴安生的下巴,似是引导他向前,回应着缓慢的靠近。
顾寻北整个人的阴影近乎将裴安生包裹,却带着体温的热度。
刺眼的灯光被他遮挡住了,裴安生情不自禁扶上了顾寻北的腰侧。
隔着松垮肥大的衣物,可以触碰出这人的身材紧实,手感有些硬梆。
心脏的跳动沿着血管鼓动耳膜,裴安生不自禁闭眼。
呼吸交织缠绕,像交.媾时难分你我的蛇。
忽然,脸颊被柔软的嘴唇轻触。
一触即离。
顾寻北身上洗衣粉的淡香侵袭过来又迅速抽离,取之而代的是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和福尔马林的味道。
“完了?”裴安生错愕地睁开眼睛。
顾寻北错开眼,脸颊有些红:“这个……不够吗?”
“你喝酒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裴安生说。“还是说你那天只是为了答谢我替你解围?”
他指的是那一天晚上,自己给顾寻北灌了酒,扯了些无厘头的罪名罚他一个吻。
顾寻北眉心微蹙,那天晚上……
他喝得太多了,事情的细节有些想不起来。
好像是,亲了一下吧?
瞧见他蹙眉,裴安生心里一沉。
他突然又想到,第一夜,他同顾寻北相识的那个夜里,顾寻北正在陪一个女人喝酒。
裴安生记得自己兴致的起点。
是因为顾寻北会用力擦掉耳廓上的口红,是因为他宁愿喝酒也拒绝游戏之中的接吻。
裴安生记得自己的断言——是嫌弃吧。
可是他还从没想过,这种心情如果是对准自己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