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小白他们说,你还被掐脖子了?”那女人皱着眉,口吻嫌恶轻蔑:“社会的虫豸,艾滋病传播他们占一等功。你真是能忍,要么说你能成大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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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是谁对他说的,也忘了原话具体是什么。
裴安生站在电梯间的拐角,不远不近的距离,思绪有些放空。
谁说的来着?
人在社会里,就是猴子爬树。从上往下看,看到的都是笑脸;从下往上看,看到的都是屁股。
尽管主流观念已经变得包容开放,这社会里厌恶同性恋的人大抵还是很多的。
无法接受他荒淫行径的人大概只会更多。
可是认识裴安生的人,看到的并不仅仅是是“荒淫无度的同性恋”这个标签,而是“裴家大儿子”,“那个圈子里的红人”这种更为务实的身份。
不管心里是怎样的想法,没有人敢当他的面表现出嫌恶。
裴安生也许可以看出来强装的包容,但他从未深究。
他从未细想过,虚假的恭维,或虚浮的崇拜之外,自己会如何面对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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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传人也会相信这么偏激的观点吗?”
顾寻北润凉的声音传过来,在空寂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喂,”那女人笑了一声,把顾寻北的话视为一般的调侃,“公对公,私对私。女同都还好,男同就是有点恶心,因为他们乱搞。”
“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吧?”顾寻北说。
“难道掐你脖子那个傻逼不是想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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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安生屏住呼吸。
他的意图不难猜。毕竟见到顾寻北当晚,他就直截了当地问了“多少钱一晚”。
当时他的确也没有预料到后来又牵扯出来了这么一些变化,现在回想,大概是觉得第一夜里的自己把话讲得有几分草率。
想和顾寻北上床吗?当然。
可是要逼着顾寻北做他不愿意做的事吗?
这时候,裴安生才发现,他居然也不想。
第一夜,要靠着钱来当作交换的砝码的想法,此时已经不再成立了。
手里购物袋的重量显得有些突兀,拎太久,他原本都要忘了自己手上还提着袋子。
有些彼此心知肚明,却又从未在表面上摊开来说的事,冷不防被外人提起,仿佛掀开了一层两人刻意忽略的薄纱。
对于自己的存在,顾寻北是怎么想的?
还有,说夜店的事情结束了,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吗?
裴安生不太愿意认为自己现在心被提起来的感觉是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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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也不重要。”
他听到顾寻北说。
“哈?”那女生质疑得很大声。
仿佛把裴安生当时心里想到的话说了出来。
不重要?
“学姐,事情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们闹着玩的,那个人还挺好的,你不是说喜欢小动物的男人不会太坏吗,他养了一只狐狸,那小东西白白胖胖的。”顾寻北耸耸肩。
“而且,对没有接触过的人,还有自己没接触的事……”他转身进实验室,留给学姐一个后背,“还是不要太随意judge的吧。不知全貌不予评价,我还以为这是你们传媒学院基本的专业素养。”
噗。
裴安生没忍住笑了一下。
这好像不是他最期待听到的回答。但也一定不是他讨厌的回答。
那女人被这样直截了当的说教,丝毫悻悻也没有,她沉默几秒,咋舌:“好吧,你就继续说这些冠冕堂皇打太极的话吧。从小到大你都这样,如果不是被别人发现了,所有事都要自己一个人扛着。小白他们也是关心你,你可别误会我们在背后议论你。”
“我知道啊。”顾寻北的声音从实验室里飘出来,可能因为实验室很空,衬得他的嗓音也有几分空灵。“你把早餐拿走吃吧,我的事差不多都解决了,等你有时间了我请你吃饭。”
“别了。我可不配吃这个饭。我差点把你送去下海啊老弟。”
那女人摇摇头,扒着实验室的门朝里面嘟囔了几句,踩着厚底鞋和顾寻北告别。
这女人讲话很虎,走起路来也是脚底生风。
裴安生还没来得及想好该不该假装自己刚下电梯,就和迎面走来的女人对上了视线。
这女人脚步明显一顿。
但似乎最后没有真的确定裴安生的身份,僵硬地绕过他要走。
“嗨。”裴安生却忽然开口。
“……嗯?叫我?”女人迟疑了一下,才转过身。
“对。这走廊上还有别人?”裴安生的语气说不上友好。
毕竟他才刚刚被这女人骂成“乱搞的傻逼”啊。
能有好脸色才坏了。
“干嘛?”女人皱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裴安生也很少见到这种不对自己的外貌表示欣赏的异性,心想不会是看顾寻北看多了,就对美人免疫了吧:“你和顾寻北认识多久了?”
听了他的口气,女人一瞬间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她第一眼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可能在夜店见过。但没想到就是本尊啊。
“关你屁事。”她也毫不客气。
裴安生差点要笑。
喂喂,他真的几乎没见过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