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想到那个痛觉,黥朗便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但,并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
黥朗疑惑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令他错愕的一幕:那倌人的戒尺此时正被一个长相出奇俊美的男子握在手里。
那男子白衣瀑发,丹凤轻挑,眸光锋芒炸现,出口却是温和的语调:
“倌人……宫主有命,召这位公子上去。”
这声音,黥朗忽觉耳熟。
那倌人正襟,似要说什么但最终悻悻收起了戒尺,什么都没有说。
白衣男子松手,后退一步,行了个礼。
那倌人扬扬手:“去罢。”
那白衣人闻言起身,又对着黥朗微躬身行了个礼:
“公子请跟我来。”
黥朗自然没有不应的,起身便跟了上去。
一路无话,犹犹豫豫间,黥朗不禁唤出一声:
“苒……苒之?……”
(3)
万旃君已经很多日没宿在宿云殿了。
他在幽兰小筑。
——镜花水榭中最雅致的去处。
他宿在这里,是不想看到那双眸子。
那本是一双温顺的眸、但却有了一丝温顺都压不住的淡漠底色。
极淡漠的一瞬眸光,却让万旃君生平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在意。
万旃君知道那点淡漠不是对他,因为月寒江不敢。
但他也无法忽略自己对此的在意。
因此,他放月寒江在御寒阁疗伤,而他自己来了镜花水榭。
总有更明亮的眸子等着他。
比如,眼前的这一双。
叶城此刻正端着一杯清茶,一双桃花目灼灼地望着他:
“宫主,若落子不决,便先喝口茶吧。”
说着瞥了一眼万旃君悬在空中迟迟未落的手,笑意温柔:
“喝了茶,慢慢想,这一子要……何去何从~”
“何去何从”四个字的语气略重了些。
万旃君大笑:
“倾城,这世上难得解语花,却偏被本王摘得了。”
叶倾城笑,又盈盈起身,为万旃君倾身续满一杯茶,衣摆浮动之间,有幽幽的香味袭人。
万旃君握上那双才放下茶壶的手,问:
“你这身上……穿的是檀香?”
叶倾城一边将腕上的一长串木珠拨下,一边回:
“我这屋里,焚的也是檀香……近日修炼回春诀只觉力不从心,青相子给了我一计良方,说是檀香有助于我运功调息。”
万旃君取过那珠串,顺手将人也牵进了怀里,放在鼻下寸许之处嗅了嗅:
“这檀香不错,但我那里还有上好的,明日我便叫朝云送来。”
说着,便将手伸进了叶城的衣襟里,几只罗扣应势而解,在叶城反应过来之前,万旃君的手已经抚上他光裸的后背。
一股温润的暖流忽然灌注至他的全身,叶城霎时感到一阵轻松,只觉连日郁结之处瞬时被这股强劲的内力冲开了。
叶城的额头浮起一层薄汗,声音也嘶哑了:
“多……多谢宫主……”
万旃君轻笑:
“谢啊……不急……”
说话间,朝云忽出现在外间回禀:
“宫主,琼羽楼有报。”
“等着……”
外面短暂地噤了声。
少顷,朝云的声音再次响起:
“羽尘大人说,月寒江在他那里。”
锦缎下的手一顿。
突然,棋盘上的棋子瞬时齐齐炸裂。
叶城惊地站起:“宫主,息怒。”
万旃君起身,脸上方才的笑意已无了踪影,只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无事,你早些安息。”
而后便冷着脸,起身离开了。
叶城站着,半晌没动,似有微风吹过,拂起一身冷意。
旁边的小厮上前给他整理衣衫,战战兢兢地问:
“公子……宫主这是怎么了?为何忽然发这么大的火儿?”
叶城眸光略过那已经碎成粉尘的黑白子,扯了扯嘴角:
“没什么……或许,是去落子了吧……”
“只是可惜了这一副好棋……”
“公子,你在说什么?” 小厮不解。
叶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矜:
“这世上之人,有时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懂,还遑论解他人的心语……都是说梦的痴人罢了……”
那小厮看出叶城的神情似有些落寞,一时间更不敢继续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