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你要是把今天的所有事、我说的所有话都告诉你父亲,我可能就要再进一次精神病了。你今天带我出去的目的又是什么?”
“精神病院?”许逸皱起眉,“我没有听说过他名下还有这种关系。那家精神病院叫什么名字?”
“安澜精神康复中心。”沈溪年轻松地就背出了这个名字。
许逸看上去像是真的对许景山做的这些事一无所知。沈溪年乐了:“你这是什么表情?他以前那么多情人,就没有同样被他用这种手段折磨的?就我这么幸运?”
“……没有。我从来没关注过他的那些情人。就算他做了,也不可能让我知道。”
“这样啊。”沈溪年说,“他对你也不怎么上心的样子?不过你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生儿子,身上流着他的血的。你就算再惹他生气,他也不会把你关进精神病院。”
许逸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什么,又发觉在此刻说什么似乎都显得苍白而无力。静默片刻,许逸才开口,嗓音被海风浸润,听上去稍稍有些沙哑。
“我如果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你有没有可能先遇到的人是我?”
“没可能。”沈溪年没什么犹豫,“我上初中的时候你在上小学,我上高中的时候你上初中,等你上高中,我就已经上大学了。抱歉,我学生时代的时候遇到的早恋的人都是同一个班的。我要是想认识什么人,要么是同学,要么是邻居。除此之外,都不可能的。”
其实就算他们能在同一阶段上学,也不可能在同一所学校里。这个问题根本不值得讨论,无解的。
“但是你认识许景山既不是通过邻居,也不是同学。你不是一直都有罗曼蒂克情结吗?为什么这个时候又不相信了?”
“……什么东西?什么情结?”
“我看过你写的诗。”许逸淡然道。
沈溪年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别的情绪。他一脸复杂道:“你什么时候偷的?”
“……”
许逸看上去又无言了:“没偷。你监督我写作业的时候,自己落在我房间里的。一本书里夹着的纸,我第二天就给你送回去了。你忘了?”
“那你就是偷看。”沈溪年说。
“……行,是偷看。”
沈溪年没有很在意这首诗,懒洋洋道:“就算先遇到你又怎么了?你们这种人的本质有什么不一样吗?你和你父亲有什么不一样的吗?你觉得你能比你父亲做得更好?你现在连在许景山手底下独立都做不到吧?你忘了你因为一点小错就被许景山赶出去淋雨了?我可没忘,真可怜,湿漉漉的。”
沈溪年越说声音越颤抖,最后几个字的尾音带上了些许的哽咽。风渐渐小了,但那咸湿的气息依然萦绕不去。沈溪年闭上眼,任由这气息填满胸腔。他感到自己身后有热源贴近,许逸从后面抱住他,脸埋进他的颈窝里,哑声道:“你可不可以等等我。”
“等我成年,等我可以脱离许景山的控制,等我有能力有资本,你可不可以跟我离开?”
沈溪年在心里默数了十个数,十秒后,他伸手把许逸环在自己腰上的双手拿开,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说:“时间快到了。走吧,该回去了。”
他没有回答许逸的任何问题,没有给他任何承诺,甚至连一个最简单的回应也没有。许逸今年十六岁,距离他所说的成年还有两年的时间。
两年,谁能等得起。
谁敢等得起。
……谁配等得起。
他们回去后,果真如许逸所说的一般,班主任和许景山都没有问到有关今天家长会的事。所有人都默认了他们出现,又都默许了他们消失。这三个小时像是偷来的光阴,没有人关心他们去哪了,在做什么,是快乐还是难过,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
没有人关心他们是不是还在这个世界上。
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在秋日里一个最为平平无奇的上午,在彼此的人生中有着一段长达三个小时的“出逃”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