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若能救我,日后有任何差遣,霓裳定当万死不辞!”她坚毅的眼神透露着求生的渴望,那就像是地狱的鬼魂乞求着还阳,哪怕是一丝生机也不肯放过。
宋彦樟看着她身上的鞭痕,从前胸一直蔓延到手臂,狰狞的伤口周围,似乎还长着一些奇怪的水泡。他不禁皱了皱眉。
唤作霓裳的女子试图收了收手臂,可惜她被绑着,并不能自由活动,只是往后躲了躲,低头道:“大人离我远些,这是花柳病,是那个糟老头子染给我的。”
宋彦樟退后了一步摇摇头,“啧啧,可惜了,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凝香阁的女子大多是孤女,从小便苦练武功,做一把杀人的刀,还要研习歌舞琴棋,和各种取悦男人的技巧,这样才能以美色快速取得男人的信任,执行杀人和各种任务,这具身子早就不是自己的,人在江湖,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
宋彦樟如此铁石心肠的人,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怜悯,且不说此女救不救,他第一个闪过的念头竟然是——怎么着也先把她的花柳病治好了。
霓裳望着眼前的男子表情动容,便知他是心软了,自己有救了,便继续道:“我在西市认识一位名医,专门治花柳病的,阁中许多姐妹都是找他医治的,只是他隐于闹市,非熟人请不动,大人可派人去保康药铺寻一位林大夫,就说是小环请他,他定会来医治我。”
宋彦樟没有答应她,也没有拒绝她,只是问:“小环?你是的真名?”他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状纸,上面写的只有“舞姬霓裳”,一看便知是艺名,问了这么多天,竟然连真名都没问出来。
“谢意环,是我的真名,除了收养我的阁主,没人知道我的真名,大人是第一个。”
宋彦樟放下状纸,转身走到了门口。
霓裳不甘心,又叫道:“大人!小环愿做大人的一把刀!”
宋彦樟回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笑道:“等我。”
七日后,宋彦樟从刑部大牢救出了小环,在西市找了一处宅院给她居住,还请来了那位林大夫给她治病。只是宋彦樟并没有来看过她,她也不知他是如何把她这个死囚救出来的,大约也费了不少周折吧。她已逃出生天,也不便多问,待他需要之时,自会来找她。
两个月后,小环上街买菜,看到了官府的告示,永乐伯尤千良,贪赃枉法、诬陷忠良,流放边疆。宋府和挂出了白灯笼,说是二公子的夫人病逝。原来宋彦樟这段时间忙着处理尤氏父女,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小环也终于彻底安全了。
她特地做了一桌菜,托人捎信把宋彦樟请了过来。
宋彦樟走进小院,便闻到饭菜香,他踏进正屋,便看到桌上摆着四菜一汤,有荤有素,很是像样。
以及站在桌边的小环,她虽穿着粗布衣裳,却难掩姿色。她见到宋彦樟,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郑重地扣了个头,“当日未来得及道谢,今日小环特备薄酒菜肴,谢宋大人救命之恩。”
宋彦樟被她这郑重的叩拜吓了一跳,笑道:“这是唱的哪出戏?庆功宴吗?”他坐在桌前,看着一桌子的菜肴问:“这是你亲手做的?”
小环道:“是。”她见宋彦樟不动筷,又道:“我病都好了,大人请放心。”
宋彦樟一愣,窘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有些惊讶,你竟然还会做菜。”他动筷尝了一口道:“味道不错。你还跪着做什么?快起来吧。”
小环这才站起来,又拿了一双筷子为他布菜。
宋彦樟仰头好奇地看着她,“你还会这些伺候人的活儿?”
小环道:“都是凝香阁教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舞,厨艺布菜,还有…杀人用毒。”
宋彦樟想,要不是知道你这么大本事,我才不费这个事救你呢。他一边安心吃菜,一边问:“尤千良已经伏法,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呐?”
“小环的命是大人救的,自然是唯大人之命是从。”
宋彦樟打趣道:“你如此美貌,就不想寻个好人家嫁了吗?若是你想嫁人,我可以给你寻一个……”
“我不想嫁人!”小环噗通一声又跪下了,“大人,您让我做什么都行,洗衣做饭、端茶倒水,或者……杀人放火都行,就是别让我伺候男人了,我……我不想再伺候男人了。”
宋彦樟有点惊讶,却又觉得有趣得很,便继续逗她,“可我也是男人,你不伺候别人,不也得伺候我吗?”
小环仰头道:“我的意思是……您也不需要我……那样伺候,我是说,我可以帮您办事,但……您如此高贵之人,小环如此卑微,又怎配伺候大人?”
宋彦樟摆起架子来,“我就想要你伺候,你不是说,愿意为奴为婢、誓死效忠吗?”
“我的意思是……”她是那样说过,但并非那种“伺候”,她说不过宋彦樟,只好破罐破摔道:“大人,我得过花柳病,您不嫌弃吗?”
宋彦樟笑出来,“我逗你的,看把你吓的。你如此本事,要真是来给我端茶捶腿,岂非浪费了?我既然救了你,自然是有大用处的。”
小环松了一口气,“大人有何吩咐,小环定然万死不辞,只要……别再让我伺候男人就行了。”
宋彦樟心想,抱歉了,将来你还是要伺候的,只是和从前伺候的方式不一样罢了。既然尤氏已死,柳赋也沉冤昭雪了,他将来是肯定要娶柳湘榆位续弦的,到时候就让小环去保护柳湘榆,她武功高强又是女子,如此他最放心不过了。
宋彦樟简单吃了几口,便站了起来,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俯身扶起了小环,“你放心,以后你跟着我,再也不需要委身于别人了。”
小环仰望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他如天神一般,无关风月,宋彦樟便是她此生要追随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