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贵妃疼得绣眉紧蹙，看着齐氏一脸心疼又不好发火，只得忍痛分析道：

“这样看来，是您误会了，她并不是爹的外室女。”

她想到什么，看了看齐氏，语气委婉，“您也别贱人贱人的叫，谢玦世子之位如今看来实至名归，安儿还小，便是长大了，以谢玦如今的风头来看，也实在是……希望不大。”

见齐氏脸色蓦然变黑，谢贵妃急忙安慰道：“那容氏小女其父不过五品，又早已去世，她一个孤女，让谢玦娶了，挣不了面子也没有助益，母亲不该是乐见其成？”

一派沉默后，齐氏开口了。

“你有过孤灯难眠的夜吗。”

谢贵妃眼中猛然闪过难堪，她勉强笑笑。

“母亲怎么突然这样问。”

“天下女人谁没有过这样的夜。”

齐氏面目冰冷，冰冷地像座雕塑，“我十四岁进你父亲后院，巴掌大的天空，我看到如今，足足二十六年了，那样的夜，也有二十六年那么长了。”

她抚着谢贵妃仍然光滑年轻的脸，如出一辙的眸中是如出一辙的寂冷。

“这皇宫，是全天下夜最长的地方，我的儿，你跟娘的命一样苦，可若是天下女子都这样，我也就认命了，可你见过，谢王氏的夜吗。”

谢王氏三字一出，谢贵妃心中所有困惑都被同一把钥匙解开了，然而这个真相令她更加难以置信。

“难道——您是因为她？母亲，她已经死了多少年了！父亲都不再提起他这个发妻，您又何苦呢！”

“他不提起是因为他忘不了！”

齐氏愤怒打断谢贵妃的话，她似乎已经忍耐了太久，忍耐到无法忍受。

“你没见过，你当然不知道！你以为你父亲一开始就是这幅沉溺酒色之徒吗？母亲告诉你！在谢王氏活着的时候，你父亲的后院只有三个人！谢王氏是他的发妻，而谢幼珠之母和我，是因为谢王氏迟迟不生子，被老太太强行纳进来的，可就这样，谢王氏死之前，你父亲没有碰过除她之外任何一个女人！”

“她谢王氏的夜，真美好啊。”齐氏凄然一笑，“红袖添香，秉烛夜话，夫妻间所有美好都被她占去了，就算当年她怀孕难产，若不是你父亲正在外省带兵，谢玦绝不可能生出来。”

齐氏似想到什么，轻笑着继续道：

“哦，你现在看谢玦跟你父亲关系并不好是吧，你可知道为何？呵，当年你父亲得知谢王氏难产去世，把谢玦当成了害他挚爱的罪人，在谢玦八岁之前，对他不管不顾，所以被我施计骗出府，被拐子抱了去，可惜他命好，被拐到了西夷，还能被救回来，而且叫你父亲反而明白过来了，这些年谢玦官位升的这么快还没挨过绊子，我不信他没有出过力。”

说罢这话，齐氏笑着用帕子掩掩嘴角，对睁大眼睛的谢贵妃笑道：“放心，查不出来的，一点线索都没留。”说罢，她重重叹了一声。

“这样的情景，你叫我如何去肖想谢玦的位置。”

这番剖白完全打破了谢贵妃对父母的印象，她似乎不能将齐氏口中这个挚爱发妻的深情男子与如今这个贪恋美色的中年男人联系起来，也无法将记忆里那个为儿女前程努力往上爬的心机女子与眼前这个满心满眼唯有嫉妒的女人重叠，她接受无法，只能喃喃道：

“……母亲。”

不知怎的，谢贵妃灵光乍现，“您这般针对容氏小女，难道是也是因为谢王氏？”见齐氏沉默不语，谢贵妃心中惊异更甚。

“谢王氏画像我见过，那容氏小女样貌与她截然不同，母亲如何将二人联系在一起。”

“容貌算什么？我只是她看着那副站在那里，就有人为她解决一切的样子，真是越来越像谢王氏了。谢玦如今看来也是个痴情种子，若真是成了亲，他们一家人在那里相亲相爱，我这边的夜，越发长了。”

齐氏只觉头痛欲裂，她眼前甚至开始浮现那些谢王氏与谢长相濡以沫的画面，而画面中的她，像只老鼠一样卑微地站在角落，得不到任何东西。

“母亲，母亲！我帮您，我帮您！”

如癫似狂的齐氏被谢贵妃含泪抱在怀里，浑然不觉快要挤出血泪的话语。

“我真是，真是嫉妒，嫉妒的快要疯了。”

齐氏回忆到这一幕，慌乱的心也彻底平静下来，她如同一摊燃到最后的蜡烛，带着奋不顾身的疯狂。

“谁也别想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