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莫长瑜对面的白袍男子闻言立即放下手中酒盏,不解道:“莫兄怎知殷卯乃是作弊?”
“哼!区区一首诗,背下来不就行了,这画嘛……只要不是傻子,多临摹几次也就会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莫兄说的是,不过你也看见了,殷卯能在茶会中夺魁,定是殿下要保他。”
说着,白袍男子起身为莫长瑜斟了一盏酒,又道,“你我二人既已投在殿下麾下,日后免不了会与他碰面,为了殿下的大计,能忍则忍,明面上也别做得太难看。”
莫长瑜的视线依旧落在玉华台上,对于好友的衷告只淡淡嗯了一声,心中却暗暗思忖:殿下看中他又如何?他向来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那日所受的屈辱,他一定会找机会还回去的!
只见他面色阴沉,胸腔中蓦地发出一声冷哼,那声音仿若裹挟着冰碴,寒意四散。
紧接着,莫长瑜不顾还在身旁斟酒的娇俏女子,猛地一脚踹向身旁的圆凳,凳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声响,凳子“哐当”倒地,正好砸在女子的脚边,吓得她花容失色,却又不敢随意动作。
莫长瑜似仍未消气,于是又将手中酒盏高高举起,狠狠砸向楼下,瓷盏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哎哟!”
楼下行乞的老人被突然落下的酒盏砸中,伤口处立刻涌出汩汩殷红,他伸出枯瘦得只剩下一层皮的手,颤颤巍巍地摸了摸头顶,血水已然浸湿了花白的鬓发。
老人的脸色越发苍白,凹陷的双眼因疼痛而向外鼓出,他缓缓蹲了下去,在地上摸索着已经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碎瓷片。
“砰!”
又是一道重物落地的撞击声。
几块碎银子刚好落在他脚边,老人拾起刚落地的碎银子,抬头看向二楼,见一身着浅蓝色祥云锦袍的男子也正盯着他。
“拿了银子便赶紧滚!”
男子的视线威胁意味十足,老人没敢再看,只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随后一瘸一拐地往旁边的巷子里走去。
“译林兄,砸便砸了,要我说,那种贱民砸死也不为过。”莫长瑜不悦地撇撇嘴,回头朝外间弹琴的女子勾了勾手指。
女子嘴角上扬,回以妩媚,手上不着痕迹地换了曲调。
等莫长瑜再看向窗外时,玉华台上的青衫男子目光冰冷,视线正好投向揽月楼。那道视线犹如一把利刃,好似下一刻便能刺穿他,令他心中不安。
莫长瑜微微变了脸色,忙将身子往后靠了靠,示意好友合上窗棂。
还未入夜,殷卯在玉华台夺魁的事就已经传遍了整个盛京,闺秀们的少女之心瞬间被搅乱,那些平日里藏于心底的情思,在这一刻如破土的春芽,迅速生长。
次日,司卿和权无心刚下马车,连大门都还没进,就被一群学子给围住了,言语间不乏景仰之意,再没了往日的万般嫌恶。
除了,那日与权无心在太学门口发生冲突的学子——莫长瑜。
三人在课舍门口相遇,莫长瑜眉峰轻挑,啧啧两声后,先司卿一步跨进了门。
“听说,殷兄昨日在茶会上夺魁了?”
青年语带嘲讽,听起来委实不太顺耳。
“运气好罢了。”
莫长瑜对司卿的回答似乎不太满意,于是他拉长了声音,陡然提高音量:“殷兄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门口传来的声响,不高不低,恰到好处地打破了课舍内原有的静谧。
彼时,学子们正端坐在书案前,沉浸于课业之中。这细微动静却如石子投入平静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转过头,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脸上大多挂着饶有兴致的神情,活脱脱一副等着看好戏开场的模样 。
霎时间,各色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徘徊。
“一般,比不上莫兄。”
莫长瑜挑眉,不解地看向司卿,只见后者嘴角上扬,目光径直落在他的胸口处,好似要将那里灼出一个洞来:“世子那一脚不算轻,许是莫兄皮厚,倒也安然无恙,隔天就能跑能跳了。”
闻言,莫长瑜微微一愣,下意识抬手抚上心口。
司卿唇边依旧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迈步上前,待与莫长瑜擦肩而过的刹那,她忽地抬手轻拍额心,仿佛不经意间又记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说来也巧,茶会那日莫兄虽未去玉华台,但殷某偶然间瞧见,那揽月楼上喝酒的男子与莫兄倒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话音刚落,便立即有学子接过话去,语气略显惊诧——
“揽月楼?那不是青楼吗?”
“京兆伊大人可真开明,居然允许莫长瑜去逛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