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每次出去玩几乎都是深夜回来,这回难得八点之前到家,李洪英还没睡,就着灯花细细地捻她的丝线。
沈田迷迷糊糊地被付蝶哄着扶上楼,见他姥看过来,还伸手比了个“嘘”的手势。
老人家看了他们一眼,嘴角露出慈祥的笑容,捻了两块付蝶买回的枣花酥慢吞吞地磨牙。
付蝶把人扶进自己房间,沈田那条腿大概是落下病根了,今天出门吹了风,看起来又迷糊困顿,他是在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待着。
心中私念不是没有,但主要是沈田的楼梯实在狭窄陡峭,付蝶不想他再出什么事儿。
他把人扶到床上,又开了热水器,等待着水温上升的同时把自己晾在窗户外的几件衣服收了进来。
然后给自己泡了一杯茉莉花茶,靠坐在阳台地毯上开始思考人生。
大学是个很丰富的地方,这个定性分析是针对各种方面的。当时他们宿舍计算机系三人,航空系一人。
其中一个计算机系哥们儿长得挺不错,老是有姑娘加他联系方式,次数多了航空系的那人就看不惯他,主要是哥们儿加了他喜欢的学姐。
学姐还没怎么样呢,这俩人在宿舍里互相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还打过一架,付蝶赶在宿管根据动静爬上楼之前回寝,一人给了一脚结束了那场斗殴。
后来等他和另一个哥们儿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俩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搞到了一起。
在宿舍亲嘴儿被另一个哥们儿正好撞见,付蝶正在洗内裤被他一声嚎叫吸引过去,差点瞎了眼睛。
那俩见暴露了也就不再掩饰,尽量不在他们面前打啵儿do爱,但眼神每每对视都拉丝,把彼此当五级残废照顾。
后来他们四人和其他几个师兄师姐合作了工作室,产出也不少,但是熬不过时代产生的巨物大厂,师兄师姐或转行或继续深造,他们也索性把工作室卖了,拿着钱投身其他领域或安稳上班当牛马。
付蝶是唯一一个放弃了大城市的繁华,千里迢迢回老家养老的二十四岁老人。
他们的群里依旧热闹,又有一位师兄把他的十九岁男朋友拉进了群,被他们好一阵起哄,这么快就对鲜嫩师弟下手了。
怎么说呢,身为一个钢管直,他身边貌似男同浓度还挺高的。
于是付蝶惊恐发现,他貌似对长得很男人的沈田有点儿那什么龌龊的想法,并且他对比丝毫不害怕或者退缩。
他默默地想大概是之前习惯了,所以接受度才这么高。
但是当时看见那俩泰迪在宿舍亲得拉丝的时候,付蝶觉得自己的些许反感也不是假的,正因此他一直坚定自己是直男,把一个学弟的些微念想直接给人家连根儿掐断。
当时学弟骂他是死装的深柜狗,付蝶不屑一顾。
呃,现在一想,学弟眼神儿还挺好。
沈田在床上难受得翻了个身,蹭进付蝶的被子里。
靠在阳台边的青年人仰头望着床,轻叹一口气后从地上爬起来,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安顿在枕头上。
屋内温暖,羽绒被好像云朵般裹在身上,沈田睡得沉而香,脸颊微红。
付蝶看着有些心痒,小心地伸出食指碰了碰他的脸颊肉。
不是特别柔软,大概正是二十九岁成年男人的那种柔韧温热,些许的软和来自皮肤组织的特性,但付蝶知道,沈田这个人从来坚韧,恨不得满身都是钢甲战无不胜。
但他只是个人,浑身柔软而脆弱。
付蝶觉得自己实在太矫情了,沈田自己活了快三十年不需要他这么照顾,他是知道的,但控制不住自己。
付蝶还是觉得自己是个直男,他把现在的情况带入他认识的任何一个同龄男的,都有一种把人从床上踹下来扔到楼下的冲动。
付蝶黑着脸难受地把那些画面从脑子里清除,低头看着沈田熟睡的样子,又觉得很可以了。
他甜哥每天待在花丛里,浑身香喷喷,当然能睡啦。
热水器发出叮叮咚咚的音乐,付蝶拿出睡衣进入浴室。
玻璃门隔绝了景象。
在他进去后,原先安静的小山包动了动,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钻出来。
沈田从床上爬起来,已经睡懵了不知道怎么进的付蝶房间,他赶紧从床上滚下来,踩着拖鞋左右转了一圈,在浴室旁听到了水声。
“付蝶?”沈田试探性地问道。
浴室里传来一道讶异地的声音:“甜哥?你醒了?桌子上有西瓜。”
沈田已经快被他的大恩大德压得一屁股坐地上,他拿起自己的外套,边穿鞋边说:“还不饿,我先回去了,你慢慢洗。”
付蝶手里的肥皂“咕唧”一下滑了出去,他顾不上捡,顶着个泡沫头从浴室探出:“……要走啊。”
他着急忙慌出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抹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把桌上半个红艳艳的麒麟瓜打包起来。
他打着赤膊,皮肤浸着水,在灯下显现出暖玉一般的光泽,沈田眼观鼻鼻观心。
付蝶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系鞋带,在蹲着的人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沈田对付蝶模糊的边界感感到害怕。
他紧张得胡乱把没系好的鞋带塞进鞋舌里,刚起身手里便被塞进一个冰凉的圆球。
付蝶往常都非常想和他一起打游戏看电影什么的,今天竟然也没说什么,沈田明知道这是对的,但还是非常贱地感到失落。
他和付蝶道别,抱着半个西瓜走在并不黑暗的夜路上,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心思有点越界了,沈田。
他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