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白色的炊烟弯弯曲曲地从各家烟囱里升起,缠缠绕绕地融入青蓝的天空,搭配着时不时传出的磨剪刀卖菜的吆喝声,原本有点清寂的早晨迅速热闹暖和起来。
当然最主要的是,老太太正在楼下剁排骨,那声音大的,付蝶想不醒都难。
“ 英姐,起这么早啊!”楼下一身暗红大褂的老人拿着鸡毛掸子探出头向上看。
眼睛虽有些浑浊,但却精神奕奕,笑纹里透着慈祥感。
“哎!大宝回来了,我给他做点早饭!”两个老人从窗户探出头,隔着一层楼交流,说话声音都尽量扯着嗓门喊,不然听不清彼此说了什么。
“大宝?大宝回来啦?啥时候回来的哟?”陈翠湖扯了扯自己昨天晾的衣服,跟李洪英闲聊起来。
她们当了几十年邻居和闺蜜,大宝就跟她亲儿子一样。
“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早点儿给孩子炖大肉啊!”陈翠湖扯着嗓门嘟嘟囔囔。
付蝶在三楼听着,不禁蒙在被子里勾起嘴角。
虽然俩老太太大清早扰人清梦,但他昨晚睡得早,这会儿已经睡饱了。
回到家里放松下来总是非常惫懒,付蝶卷着被子听着楼下老太太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木头钢筋混搭的老房子就这点不好,不隔音还有被踩动的嘎吱声。
但是太舒服了。
付蝶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又带着枕头跟蛆似的滚到另一边。
爽。
他好久没这么善待自己了,一把老骨头跟被擀面杖擀开了似的,完全是重回青春。付蝶感觉自己回镇子里简直是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他已经不是程序猿了。
个子高到半只脚搭在外面,青年眯着眼看向外面渐渐升起的太阳。
“大宝,大宝!”老太太在楼下窗户处喊。
“哎!哎!”付牒连忙扯着嗓子应声。
这一栋矮楼就他们两家,除了他和付鸢就都是耳朵不灵光的俩老人,付牒也不怕扰民。
“吃饭了!”老太太中气十足。
“来了!”付牒大声回应。
从行李箱扒拉出干净衣服换上,付蝶一边把脏衣服扔进篓子里,一边想着得尽快给自己三楼也买个洗衣机。
虽然都是一家人,但就他一个男的,还有妹妹呢,用一个洗衣机也不好。
青年踩着藤编拖鞋跑下楼,头发前端随意地翘着,倒不显得凌乱,反而是慵懒又清爽的帅气。
李洪英看着这大乖孙子无比满意,笑眯眯地把粉滴儿捞进碗里,一勺滚烫的酸辣鸡丝浇头盖在鱼滴上,味道瞬间迸发在整个屋子。
付牒抽了抽鼻子,然后竖了个大拇指:“真香,姥你这手艺又精进了!”
老太太被他哄得眉开眼笑,端着大海碗放在孩子面前。
付牒也不是心安理得让老人伺候自己,但总得让挂念自己这么久的老人好好消耗一下情绪,不然老人家心里过意不去。
他吸溜着粉滴儿,视线观察着家里的变化。
昨晚买了深夜机票回来,也是他隔壁叔半夜去县城送鸡蛋,能给自己捎回镇子里,不然回镇子的大巴车票可不好买。
“好吃吗?不够吃我再给你煮!”李洪英一边摘着自己买来的老豆角,一边还要关心付蝶。
付蝶看了看自己面前盆一样大的海碗,然后忍不住笑了。
“放心吧姥,够吃!”
吃完洗了碗,他捧着肚子坐那儿消食,老太太看他收拾完了,也就摸出线卷一寸寸劈着。
付蝶伸手给她拿着线框,看着老人戴老花镜眯眼劈线的样子,心里忽然就恍惚了一瞬。
好像在他四五岁的时候,李洪英还没那么老,她那会儿也就坐在这个位置安静耐心地理着针线。
淡淡的晨光洒在老人脸上,付牒看着看着,又低头摆弄线框。
“想说什么就说吧。”老人眼都没抬,一边劈开洋红的线一边说道。
付蝶就佩服他姥这敏锐的程度。
“姥,我想着……这次回来就不出去了。”他低声道。
老人眯眼看了他一眼:“我听不见。”
付蝶拿着小筐卡了一下:“姥你装的还是?”
老人瞪他一眼:“不出去就不出去,你声音那么小,我还以为你干什么龌龊事了。”
付蝶:“……那倒没有。”他心里松了口气。
“正好我们的铺面还有一间,收拾收拾给你开个店吧。”李洪英想着,孩子不想出去了,那也不能无所事事。
付牒倒是就有这个打算。
说起开店,李洪英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放下线卷从柜子里拿出一陶罐鸡蛋放在桌上,对着付蝶说:“那边电线杆下面的小神算病了,你帮我去看看人家。”
付蝶:“……哈?”神算?电线杆下面摆摊算命吗?
他姥啥时候搞上封建迷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