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是在七岁那年冬天,才第一次明白自己的眼睛是“不正常”的。
那天课间休息时,班上的李明带着几个男生把她堵在操场角落。“妖怪!”李明指着她的眼睛大喊,“你的眼睛是黄色的!我奶奶说只有妖怪才有这种眼睛!”
齐乐下意识捂住眼睛,淡黄色的瞳孔在冬日阳光下确实比平时更加明显。她早上偷偷摘掉了母亲给她准备的儿童墨镜,因为戴着它看黑板会反光。
“我不是妖怪……”她小声辩解,声音淹没在孩子们的哄笑中。
“让我看看你的尾巴藏在哪里!”李明突然拽住她的马尾辫,其他孩子一拥而上,有人扯她的围巾,有人掀她的棉袄后摆,仿佛真的要找出一条不存在的尾巴。
齐乐蹲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雪地上,融出一个个小坑。下课时刚滴过的眼药水,被眼泪稀释后,在阳光下也泛着淡淡的黄色,这更激起了孩子们的猎奇心理。
“快看!她哭出来的也是黄色的!”
“妖怪都会妖法!离她远点!”
直到上课铃响起,那群孩子才一哄而散。齐乐蜷缩在墙角,睫毛上结了一层细霜,右脸颊被冻得发麻。她摸索着找到被扔在雪地里的墨镜,镜片已经裂了一道缝。
那天放学后,齐乐没有像往常一样等弟弟一起回家。她独自踩着积雪走了一个多小时,小皮鞋里浸满了雪水,脚趾冻得失去知觉。路过家门口的垃圾桶时,她摘下裂了的墨镜,用力扔了进去。
推开家门时,启寒正在厨房揉面,手上沾满面粉。看到女儿狼狈的样子,她惊叫一声冲过来:“格日乐!你的脸怎么了?”
齐乐仰起脸,淡黄色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妈妈,为什么我的眼睛和别人不一样?”
启寒的手僵在半空。这个问题她早有预料,却始终没准备好什么时候跟女儿解释。她蹲下身,用围裙轻轻擦拭女儿脸上的雪水和泪痕,发现右脸颊有一块明显的冻伤。
“因为……这是特别的礼物。”启寒最终说,声音轻柔的像在讲一个童话。“是因为妈妈在生你的时候,有星星落在了你的眼睛里。”
“可是他们说我是妖怪……”齐乐的眼泪又涌出来,“说我没有爸爸是因为我是妖怪的孩子……”
启寒猛地抱紧女儿,力道大得让齐乐有些疼。她感觉到母亲的颤抖,听到压抑的抽泣声。
“听着,格日乐。”启寒捧起女儿的脸,拇指轻轻抚过那块冻伤,“你的眼睛很美,是世界上最美的眼睛。那些孩子不懂。”
“那爸爸呢?”齐乐突然问,“爸爸在哪里?为什么妈妈和巴特勒都没有这样的眼睛,只有我有?爸爸也有这样的眼睛吗?”
厨房里的老式挂钟滴答作响,启寒摸了摸齐乐的头,轻声道:“就像妈妈做的饺子,有的馅儿是韭菜的,有的是白菜的。”就在这时,门锁转动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六岁的齐霄背着蓝色小书包回来了,鼻尖冻得通红。
“姐姐!你的脸!”齐霄丢下书包跑过来,小手摸上齐乐的冻伤处。他的眼睛是普通的深褐色,在灯光下像两颗温润的琥珀。
启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巴特勒,带姐姐去浴室用温水洗脸。妈妈去拿药膏。"
那天晚上,启寒给女儿涂药时,齐乐又问了另一个问题:“妈妈,你是和爸爸是离婚了吗?”
启寒的手停顿了一下:“没有,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