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缭将仅有的一万两千兵马分成三部。其中,各五千人马的两翼,或马尾拖枝奔跑扬尘,或小队突袭,在两侧只迂回牵制,突袭冲撞,却不正面迎战,拖住漠索的主力大军。
以赵缭的估计,最好的情况下,两翼至多能拖住半个时辰。
而她,亲率两千兵马,要用这珍贵的半个时辰,一战打碎漠索铁骑的信心。
她选择的目标,是漠索大军中,当之无愧的核心——木勒克。
木勒克在漠索语中,代表无畏之人。
这支三千人的队伍,由大汗直接统领,每个勇士都是从各个部族里千挑万选而出。
他们的装备,也是极尽精良,连马掌都是以铜镶之。据说,木勒克里一个人装备的造价,顶得上普通士兵一百人的还多。
在漠索就是英勇的象征,是每一个漠索少年的梦想。
几个月前,就是他们第一个冲下乌图卓应山,冲向天勉城,只用一个时辰,就使其沦陷。
当时的天勉城因是边境之城,足有守军一万。可面对只有两千人的木勒克时,丁点儿还手之力都没有。
这一战让木勒克名声大噪,也击垮了陇朝军队所有抵抗的决心。大江南北、朝野内外,纷纷认定木勒克为天下第一骑兵。
赵缭知道,漠索的十万大军里,将近小半都是穷兵黩武的可汗在近半年来,强征而来的百姓,战力微乎其微,只是壮个声势。
还有几万人,是普通的士兵,不可小觑,也无需畏惧。她真正的敌人,就是木勒克这支绝对的精锐。
用两千兵马,对上本就人数更胜一筹,又各个以一当十的强旅,实在看不出胜算来。
可赵缭这两千人马里,有倾巢出动的观明越骑。
贺利具坐阵中军,四周是严防死守护卫他的木勒克。
他咬牙切齿盯着战局,他要他的军队像决堤的洪流一样,将赵缭的区区一万余兵马冲垮。
在今日之前,他想过无数个赵缭可能进攻的思路,做了所有能做的部署。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赵缭会从战局开端,就对十倍于己方的强敌,开展决斗式的强攻。
一万陇军从两侧袭来时,带着以卵击石的悲壮,左突右围,也只将战场撕开一个小裂缝。
就是在这个微不足道的裂缝里,一只队伍像是一枚钉子,死死钉了进来,直奔贺利具所在的中军,直插巨人的心脏。
当贺利具得知,有一小股兵马冲杀入阵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的担忧。在他前面,尚有上万人马,如坚不可摧的长城一样抵挡。
可是很快,贺利具就震惊地发现,他的长城在向后收缩。
这时的贺利具,已经想到这一股队伍是谁了,立刻喝道:“木勒克!迎敌!”
大漠最强骑兵的出动,威慑力不亚于晴空万里上,骤然风云突变的黑云压城。
当杀气腾腾的木勒克加入战局时,战线上有所松动的长城,忽然就有了强大的支撑,以无解的强大,强硬得抵住来者的突袭。
贺利具远眺自己最得意的强兵,心中只有一声冷笑。
在大漠的铁骑面前,陇朝所谓的骑兵,不过是一群骑驴卖首的猴狗之流。
他们奔马的速度是那么慢,冲击力是那么弱,骑射的准头是那么差,出剑的手是那么迟钝。
这是中原人较大漠人本就体魄弱一些的缘故,也更因为陇帝的多疑,造成陇朝十年无将、骑兵十年未练的局面。
总之骑兵的战场,只属于大漠。
一阵风沙归来,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对贺利具而言,是那么的甘甜。
儿子被斩后的这半个月里,他以怎样的悲愤备战,今日就将报以怎样的怒火。
手握木勒克这样足以横扫大陆的铁骑,他有理由自信,今晚就能喝干赵缭的血。
此时也正如贺利具所想,铁骑铸就的长城,按部就班又不容抵挡地向前推进着。
可这坚不可摧的屏障,铸就时需要不断地累积叠加。崩坏时,只需要一个突破口。
对危险从来敏感的贺利具,就是因为这样的能力,能够看见他最引以为傲的铁骑,被突围。
为首之人突围而出的时候,好像云层之中,撞出来的一颗流星。
以她为针,在她身后,拉起长长一道线,直到缝隙越来越大。屏障,轰然倒塌。
这时,贺利具第一次直面号称陇朝第一骑兵的,观明越骑。
明光铠,九梨枪,俱覆黑甲的战马,整齐划一的军容,像是一颗天降巨石,扑面砸来。
他们显然接受过最严苛的训练,才能在机动性和打击力之中,达成惊人的平衡。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单拎出来都是勇猛无比的勇士,这已经不足以让漠索人吃惊。
真正震撼到漠索人的,是他们真正能被成为一支队伍的默契。
混乱的战局之中,观明越骑的每一个人,都像铺天盖地大网之中的一个节点,清醒地知道自己应该出现在哪里、应该扮演怎样的角色,任敌人如何砍杀,都无法将他们打散。
面对可独自的抵抗的敌人,他们毫不留情地单挑;判断出对方的实力不俗后,根本无需召集,便有三两人同时包抄而来,一齐剿杀。
所以,当两股强横得不相上下的力量,正面撞在一起的时候,明明不该很快分出高下。可几乎是立刻,擅长单打独斗的木勒克被打散,而观明越骑却越聚越拢。
除此之外,战场之上,其实真正完全出乎贺利具意料的,是赵缭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