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七岁了,你呢?”
长发男人低头看着那张扬起的小脸,一时有些茫然。
【我不知道。】
或许是见他日复一日的等待,心里生出了不忍,男人忽然开口了。
江尧抱着书包,呆了一秒为他的答复感到欣喜,圆圆的脸鼓了起来:
“好吧,那你总可以告诉我名字了吧,咳咳、之前、咳、”
他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白,咳嗽的时候才会涌上一些血色。
这小孩的身体不太好。
男人默默地想着。
所以更加容易看见自己。
【我没有名字。】
只见江尧咳了一会,被他的回答弄得愣住了,把脸塞进厚厚的衣领里面,笃定道:
“我外婆说,每个人都会有名字的,如果你没有,肯定是你忘记了!”
男人神色微动。
忘记了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在这里存在了实在太久,记忆对他而言成为了可有可无的东西。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反正我每天都来找你玩,你肯定会记起来的。”
江尧带上帽子,冲他咧开一个大大的微笑。
果然他没有食言。
青蒙山的叶子渐渐变黄,江尧背上山来的小包里,有时候是一些零食,有时候是一本带插画的儿童书,有时候,则是作业。
“哥哥,你昨天教我写的作文今天被老师批评了。”
江尧抱着小书包难得愁眉苦脸,坐在石头上叹息。
【为何?】
男人心中泛起一丝涟漪,他自问教导一个小童并非什么难事。
只见江尧哭丧着脸,趴在书包上道:
“老师说你教我写的那几句话根本不是小学生能写出来的,”
他做了个哭哭的表情,拉长声音委委屈屈道:
“所以他说我这是屎盆子镶金边,唉,你说老师是不是太过分了!”
再怎么样,自己写的也不能说是屎吧!
男人顿时一怔,随即眉峰轻颤。
自己竟然没有料到这一层——这世上的蒙学教育与他所知截然不同。
“他还要罚我一个礼拜放学后都要留下来抄写成语,啊啊啊!!”
江尧想到这个,顿时抓狂,撑着小脸的手不停把肉乎乎的脸揉来揉去。
男人看着他,蜷了蜷指尖。
一个礼拜么?
片刻的沉默,他忽然察觉到,自己方才那一瞬间竟然有些失落。
这是人类的感情吗?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掌心,法器锤炼而成的躯体千年不会腐朽。
但是当年铸造他的人并没有给他注入人类的感情。
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心情呢?
男人头一回对一件事感到了困惑。
大抵,是在山中的年月太过寂寞了吧。
他叹了口气,垂下衣袖。
“不过我还是会来找你玩的哦!外婆给我买了一个新的玩具水枪咱们到时候一起玩,明天我肯定很快抄完,你要等我哦!”
小孩的身影跑了很远还在不停地回头跟他招手。
第二天,男人在约定的石头上从白天枯坐到黑夜,都没再见过那个小孩的身影。
他没有来。
一天、两天、五天。
小孩再也没有出现过。
“真是见鬼了,怎么没反应?”
脸上有道刺伤的男人看着手中的风水盘,狠狠踹了身边的同伴一脚。
瘦子畏惧他手里那个神乎其神的家伙,不敢得罪他,忍气吞声地从地上爬起来,把气撒在捆在一边的小孩身上,他一脚把那蜷缩成一团的小男孩踹倒,粗里粗气道:
“说不说!你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江尧被他们捆在这个昏暗的地下室已经是第五天了,除了一点脏水,什么都没吃过,早已经饿得瘦了一圈,精神昏昏沉沉的,瘦子这一脚反而让他清醒了点。
他的脸上的婴儿肥都消减下去,唯独一双眼珠还是给黑亮无比,只见他咽了咽干涸的喉咙,用尽全身力气道:
“呸,臭坏人!你们等着吧!等着警察把你们抓起来全都枪毙!”
“你个兔崽子!”
瘦子怒极,一巴掌甩他脸上。
伤疤脸烦得要命,啐了他一口,骂了句没用。
他想到那天他们把这小孩扔进盗洞里,第二天偷偷摸摸推开大石头却发现那小孩不见了的怪事。
自己明明记得,他们打盗洞进去的时候是条死路,怎么会不见呢?
到底是他们疏漏,还是山中果然藏着秘密?
为此他们花了一段时间跟踪这个小孩,果然,这小孩几乎每天都会往山上跑,他们一开始还紧紧跟着,但每一次,都会莫名其妙跟丢。
简直就像有人故意操控一样!
伤疤脸越发笃定小孩一定知道什么秘密,所以他早早的定下了绑架的计划。
事情进行得比他想象中还要顺利,小山村的学校防卫几乎等于无,等到这小子一个人在教室落单的时候,他知道机会来了。
可没想到,这小孩年纪不大,但是倔性大得没边,被绑来饿了他五天硬是一个字不说。
不管是威逼利诱都没用,搞得他们烦不胜烦,要不是还要留着他找墓,这小子早让自己弄死了。
伤疤脸不禁把视线移到眼前这个祖传宝贝上,要不是发现这小子的古怪,他是绝对不会用这玩意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