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他觉得山里的野兽实在狡猾可怕,而等到他真正面对这样一具由自己亲手杀死的动物尸体时,又本能地产生一种物伤其类的悲戚感。
一切都是因为现在青蒙山上的气候太异常了,所以才导致母狼不得不下山捕食。
而自己被困在这里,跟它又有什么两样,迟早也会落到同样的穷途末路。
他站在原地正有些没由来的伤感,突然,脑海中有如一道电光闪过,想到了什么,立马跑到不远处的夹道,只见泥地上的脚印还残留着,比对一下大小,与之前出现在他们家门口的那道爪印竟然是差不多的。
他顿时意识到一个十分可能成立的事实。
那就是,青蒙山很大概率,只存在这头母狼以及逃走的那头狼!
要知道这座山是供不起庞大的狼群的,而小狼群通常都是“夫妻店”的模式搭配干活,否则,若是狼群中还有别的成员,很大概率就会一起现身,而不是让怀孕的母狼充前锋。
想到那头一瘸一拐逃走的公狼,江尧抿了抿嘴,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不如趁着它受伤,自己来个一网打尽,以免来日再次被袭击。
一瞬间,他所有多余的愁思都被抛之脑后,立马打着手电,循着狼留下来的脚印一直往前,最后,发现这两道旧脚印从院子两边分开又合拢,直直地朝院子正前方越过水泥路向上,最后消失在对面的山坡上,另有一条滴血新印记斜斜歪歪地在边上,大抵在一个方向。
手电的光柱照进那边一片浓郁的黑暗里,只能看见上面被破坏的残枝泥堆像一个个幽灵般矗立着。
江尧是知道的,对面过去并不是下山路,而是被从主峰山顶上直冲下来的瀑布分开的河道,他小时候在那边玩过险些摔进河谷,后来远远地拉了警戒线,不让人过。
但是河道边的森林才属于青蒙山核心区“入口”,也是早年间很多偷猎者进山的方向,因为向上走便是真正的“山里”,野兽聚集的地方。
只是,那头公狼那个状态会选择回去吗?
江尧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地上的斑斑血迹,转身往家里走,心中有了打算。
次日清晨,帮五宝的水里挤了点阿莫西林药粉,见江老太翻出了毛线,坐在炕上打毛衣,江玦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摸狗的伤口,后者还是没什么精神,但是吃饭倒是吃得动
“对了,今天咱们不去捡柴了,你在家休息,我准备去把逃走的那头狼弄死。”
云淡风轻地说了这句话,他低下头没看谁,低头给火/铳打润滑油。
“江尧,你疯了吧?!”
江玦腾地站了起来,眼睛几乎要瞪出框:
“哪有你这样上赶着找事的啊?”
江尧耐心地把昨天的推测跟她说了,道:
“狼的报复心是很强的,如果不趁现在虚弱,等它哪天养好了会更加棘手的。”
而后者还是不理解地皱着眉:
“可是,可是为什么非要现在去冒险啊,咱们…”
江玦咽了咽口水,顿了半天,才接着道:
“说不定过几天就通路了,到时候找人帮忙不行吗?”
江尧没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好一会才轻声道:
“你也不相信,对吧?”
江玦向来没心没肺,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此刻却咬着嘴,没再说话。
被困的这段日子,虽然表面上大家还在像平常一样过日子,彼此都默契地不提那个最可怕的可能性,但是各人心中的疑影却像是暗疮藏在皮下,越来越严重,总有被挤爆的一天。
毕竟三个大活人怎么会被遗忘到现在呢?
好半天,苍老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外婆老了,很多事不明白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要是决定了什么就去做吧,只是一样,外婆希望你们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外婆才能安心……”
话说到这,江老太再也说不下去,喉咙哽了一下,用手背擦了眼泪。
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青蒙山的异常或许她才是感受最深的一个,但是至始至终,她都是默默地将一切藏进眼里,没有流露过半分。
“那我跟你一起去。”
是江玦倔强的声音。
“你去了外婆和五宝怎么办?”
插科打诨久了,江尧难得同她有这么温和地、如同一个真正的可靠长兄般地说过话,只见他背好了枪,待走出门时,拍了拍江玦的肩膀,道:
“放心,哥心里有数,你们在家要锁好门,等我回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