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喜服坐在屋内,他娘起得早,专给他炖了红糖蛋吃,嘱咐他填填肚子。
待吃过了早食,便有个夫郎来给他绞面上妆,桥西村的小哥儿出嫁是无须盖盖头的,因此这妆得请手艺好的人来化。
那夫郎嘴里念着吉祥话,下手轻柔,还时不时问余礼:“礼哥儿,这样疼吗?”
疼是有点疼的,像细细密密的针轻扎在脸上,但见他小心,余礼便摇了摇头。
一阵子折腾,待给余礼点完额心钿,那夫郎仔细地瞧了瞧,满意地点点头,道:“礼哥儿你的底子好,白着呢,这样就很好了,无须上得太艳。”
他带了铜镜过来,当下递给余礼,让余礼自己看。余礼僵硬地对着自己笑了笑,便点头让那夫郎放心了。
等余礼这头准备完,李铭川便带着他大伯一家和王媒婆来了,后面还跟着一大帮子看热闹的人。
这门亲事是在村里人的眼皮子下定了退,退了定的,都想在今日看看具体的情形。
李铭川一进门便向余厨子和赵雨梅行了大礼,又向余风余雪躬身示意。他今日也穿着喜服,显得人格外高大。人逢喜事精神也足,嘴角还挂着笑,与平日里糙汉子的形象大不相同。
桥西村二十多年有一家接亲时为难新郎官竟灌酒把新郎官喝死了,往后接亲时的规矩便与从前大不相同,只许意思着堵堵门,由岳父岳母出题考校这新夫婿。
李铭川照着规矩一句一句答着岳父岳母的话,主要还是赵雨梅在问。
“夫郎饿着了怎么办?”“田地里的事都谁做?”“家里银钱谁做主?”,诸如此类。虽说也有汉子不按自己答的做,但总归要走一遍过场。
过了岳父岳母的问话,哥婿便可端茶改口收改口钱了,这钱不多,给几个铜板的都有,但也就是图了吉利。
余礼的房门口,余风和余雪正堵在前面,余风自己是个没成亲的,但也坏笑着看李铭川。
“咱家的礼哥儿都有哪里好,快些说说。”余风的声音喊得大,故意吸引房里的余礼注意。
房里除了余礼,还有几个穿着喜庆的压房妇人和夫郎,都笑盈盈听着。
李铭川脸只微红了一下,也大声答:“礼哥儿自是哪都好,相貌好,性子也好,心地更好。”
他这番答话,让余礼也红了脸,余礼本以为李铭川会答他厨艺好,又能干。可李铭川没有,说的尽是与这些活计无关的,他心底熨帖,搭下眼睛轻轻笑着。
旁边的妇人笑:“我瞧礼哥儿还未成亲这瞧着也跟之前大不相同了呢,怕是被相公一疼,日后会更红润。”
这是真话,现在的余礼比起从前的他,虽然还是话少寡言,但气质温润多了。
这话更让余礼脸红,李铭川还在外面喊:“礼哥儿,快快开门。”
余风笑骂他:“想要开门喊礼哥儿作甚,喊喊你大舅哥我,今日得把喜钱备足了,不然铁定不让你进去。”
两人笑闹了一会,李铭川给余风和余雪塞了满手的铜板,这才得了门开。
门一开,李铭川就和端坐着的余礼对上了视线,两人竟同时想到了那一日两人互通心意前的一眼,只是如今心境大不相同。
余礼害羞的低下头不看他了,李铭川则傻笑着上前,在四周人善意的哄笑中给余礼穿上喜鞋,再将余礼背了起来。
院子里停着一架软面轿,这是农户人家重视喜宴姑娘哥儿时会去租的,说是轿子,但其实也就是木架子外挂了一层喜布,那些镇上富贵人家用的花轿、龙凤轿都是地里刨食的普通人用不起的。更有些实在没钱的,轿子也没有,就由新郎官背着走,姑娘盖着盖头都稍好些,哥儿就得一路被人看被人笑,面皮薄的要掉不少眼泪。
李铭川把余礼背到了轿上,轿子是不用他抬的,他只需跟在轿子边上挨个同道喜的人拱手回礼。他的笑今日就没从脸上下去过,喊着村里人晌午去吃席。
轿子虽不华丽,但里头铺了两层软布,李铭川怕他坐得不舒服,是专门多加了一层。旁边还放了一小叠酥饼,余礼吃了一块,甜甜的,看来是这汉子去镇上买的。
很快便到了李家,里头候着的人连忙出来迎,李铭川把余礼带进屋内,道:“我要在外头迎客,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你饿了边先吃些糕点填填肚子,等会我让堂姐给你送吃的来。”
屋子里铺好了赵雨梅绣的喜被,上面摆了不少东西。村里成亲的习俗如此,被子上会放上五种粮食,寓意着成亲后能五谷丰登,日子富足。
余礼看了看,除稻谷外,还有黍米、玉米粒、红豆和大豆。应是大伯娘帮着布置的,摆成了一个圆,铺在喜被上好看着呢。
赵雨梅和余厨子也跟在轿子后头来了,村长家的牛车也提前打扮了,牛角还系了个好看的红花结。赵雨梅也坐的牛车,这样旁人看见,不会说是余厨子的腿脚问题,只会说是这李铭川敬重岳父岳母。
他们今日连着余风余雪,都穿着新衣裳,同李家人一起招呼了几句村里人,便进了堂屋坐着。
李家赵雨梅是来过几回的,其余几人却来得少,特别是余雪,好奇又兴奋地打量着她哥以后生活的地方。
李铭川的堂姐李秀兰忙端了瓜果零嘴来招待他们。李大伯家是两个孩子,李秀兰已嫁去外村,这两日是专门回来帮忙的,李铭顺只比李铭川大两月,也已定了亲,要明年开了春才成亲,现在也同他爹娘和李铭川在外头帮忙,屋里只有李秀兰在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