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走进来,谢同尘仍是困倦地有些呆愣,他身躯高大,却自觉地弯腰把脑袋倚在了白尘绝肩上:“哥……”
白尘绝扶他站直:“都这么困了还做什么饭!快回房休息!”
他的衣角却被谢同尘抓住,撒娇一般轻轻拽了拽。
“哥,看官府给我发的新衣服。”
白尘绝困惑,他一向不太懂这些人族的常识,再看这衣袍确实与众不同:“是国师给你的吗?”
谢同尘道:“是夜巡的职位……夜佑使……官府给的的衣袍,国师他们的都在监天司放着…官府给我也制了一身。”
崽有人族的正式工作了?
见他困得说话都颠三倒四了,白尘绝实在不忍让他再劳累,扶着他向房中走去,随口哄道:“好,我们同尘真棒。”
好在谢同尘是真的困了,甚至没在意他这哄孩子的语气,几乎快要被他扶着就这么睡着了。
白尘绝庆幸今日自己心血来潮的这一出,否则不知道新鲜出炉的夜佑使睡着了会不会把自己栽进锅里煮熟了。
他扶着谢同尘回房中躺下,自己坐在床边,却没有立即离开,定定看着床上之人,心情有些复杂。
……明明只是少见了几面,崽的变化却这么大,就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长大了一样。
那身夜佑使的官服实在与谢同尘的气质很搭,或许谢同尘穿这种冷淡肃杀,锋芒毕露的黑袍才更加合适,就连眼下的青黑都带着股冷冷的煞气,当真煞星下凡一般。
常人看了恐怕对此等凶神避之不及,白尘绝看了那眼下的青黑却觉得有些心疼,伸手将他额头上的发丝抚到一边。似乎自从谢同尘要拜师之时,他们之间就少有这样的时刻。
真不知自己坐在这做什么,白尘绝自嘲一笑,便要起身离去。
没走出一步,却感到自己的衣角被扯住,它不知何时竟然落到了谢同尘手中,攥得紧紧的。
白尘绝试着轻轻拉动衣角,本应沉睡之人却不放手,口中低声说着什么。
他凑近了,才听起谢同尘在说
——哥,别走。
他这个哥的地位,似乎比自己想得还要高一些。
白尘绝心中百感交集,咬牙狠心拽出衣角,慌忙奔出屋子。
另一边。
听到屋门关上的声音,谢同尘从床上直起身,面色不虞地揉了揉额角。
他浓密的睫羽影影绰绰,深潭般的眸子看向白尘绝离开的方向。
衣料柔软而带着淡淡草木香的触感似乎尤在手中。半晌,他才垂下眼,看向空落落的手心。
*
空了。
白尘绝将木匣倒扣过来晃了晃,一片孤零零的细瘦叶片飘落在包药的纸张上。
平日这些事都是谢同尘在做,可今日见谢同尘实在辛苦,他也想给对方减轻一些工作量。
橘井医馆平时里病人本就并不算多,往日他还能在空闲时打理内院花草或是晾晒药草打发时间,可这些活最近都被谢同尘做完了。被他视作心腹大患的国师似乎也还算友好,共处起来相安无事。
白尘绝闲得用手指将那根草戳来戳去,却有人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医馆:“大夫,大夫——”
白尘绝一惊,连忙收回手,正襟危坐,端出一个成熟稳重的大夫样子来:“怎么了?”
再一看,竟然是熟人。方沃面上神采奕奕,衣着也比往日更加精贵,一看便是用心打扮过的。
见是方沃来了,白尘绝也不装了:“我还以为是病人来了。”
方沃笑了笑:“病人来了你就该忙了,不如我来。”
白尘绝也笑起来,故意激他:“你来有什么用?”
他笑起来眉眼如月牙弯弯,让他心脏无端错了一拍,他走近了,递给他一封请帖:“春日宴,你来不来?”
白尘绝有些犹豫,方沃看出他的迟疑,又道:“宴会设在外面,不在方府中,来的也都是文人墨客,我的朋友。”
一听文人墨客,白尘绝欲哭无泪,摆手道:“别难为我了,我文采不好,只识得医书。”
方沃本就是想找机会见白尘绝才设了宴会,连忙道:“没有那些吟诗作画的,放心来吧,你不是爱吃醉仙楼的糕点和饭食吗?我都请来了,你真不去?”
……心动。
不知道他能不能带谢同尘也一起去?
白尘绝这个想法刚刚升起,又自己掐灭了。谢同尘本来就和方唐不对付,与方沃也不熟悉,还是他自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