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初夏,聒噪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加之日渐升高的温度,扰得人心烦意乱。
医馆中自然也没有什么降暑的法子,叶子川将书卷当作蒲扇使,哀嚎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学避炎决?我快要受不住了——”
元明意随口道:“我看你该学的是清心咒。你看白大夫和你师弟,哪个不都比你更能坐的住。”
惭愧。那避炎决白尘绝恰巧真的会,因此再热的天也是清凉无汗,只是碍于身份不能暴露而已。
白尘绝正伏案写病历,随便寻了个借口:“我天生体寒,不怕热。”
叶子川又将目光投向谢同尘,被他注视的人却是毫无反应,只是垂眸看着手中书卷。
叶子川凑上去:“又是青丘志怪?师弟对青丘很感兴趣?”
白尘绝忍不住抬起头,察觉到他的目光,被他注视着的少年抬起头,黑潭似的眼睛一眨不眨:“不,只是对狐妖感兴趣。”
原本握着毛笔的手腕一顿,黑墨落在白纸上,晕开一小圈黑影。
白尘绝避开他的视线,将纸团成一团丢开。
自从谢同尘拜国师为师,单单观察一天的行程也能知道,绝对不能用叶子川的速度作为参考来揣测谢同尘的进步速度了。
每天只要有时间,不是跟着国师出门或是修炼,他总能看见谢同尘在苦读。
看得多就算了,他还过目不忘。
照这样下去,谢同尘了解到人族典籍中关于狐妖的所有记载是早晚的事。
好奇又怎么样。马甲摇摇欲坠又怎么样。
——起码谢同尘没有证据!
自己除了在客栈的那一夜,也从未露过马脚。就算是谢同尘真的察觉到自己的身份有古怪,也没有什么……怎么可能!
白尘绝心中的慌张与日俱增。自从那次吸收了手镯中的修为之后,妖性比之前更加难以抑制。
他饿得很,有时甚至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有时他干脆想自暴自弃暴露身份算了。
……不,不能放弃,还是要挣扎一下。
怎么样才能在不饿肚子的情况下,稳固住自己的人类身份呢?
之前的升财阁没有了。他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食物来源。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竟然是方府的小厮来了。
吃了前几次的苦头,这次的小厮尤为毕恭毕敬,上前几步道:“白大夫,大少爷派我来请您到宴上。”
白尘绝心念一动,说不定宴会上他能物色到合适的食物。
国师与叶子川听了这话都无什么反应,唯有谢同尘抬起头。
白尘绝哪里敢与他对视:“我这就过去。”
想起自己的目的,他不由得更加心虚了。不过心虚终究不敌对食物的渴望。白尘绝对于赴宴几乎有些期待。
宴会设在了半郊的一处别院庭中,白尘绝拨开帘子,看到人来人往的青年才俊时,不由得更饿了。
有没有人愿意投喂一只快饿晕的狐狸——
不过他也不是一只随随便便的狐。若是能找一个俊朗的,知情知趣的,还能很有觉悟地愿意给他提供阳气,不在意他狐妖身份的人,最好这个人的阳气还能像谢同尘的阳气一样好吃,那便是无可挑剔了。
若是谢同尘没有拜国师为师,他说不定会试探一下谢同尘的意思,不过现在他却不敢了,生怕身份败露。
白尘绝怀揣着满腔思绪下了马车。
门外人不少,可有两道身影格外显眼。方沃一早等在外面,锦衣华服,仪表非俗。
他自然不会一个人杵在那,与他自小一同长大,情同手足的祝家大少爷祝之佑陪在他身旁,对他这种在门口等人的行为大为不满。
祝之佑能和方沃玩到一块去,家世自然也是差不多的。
为了一个不相识之人在门口等了老大一阵,祝之佑早就等烦了,手中的折扇晃来晃去道:“不是吧方沃,前几个月生日宴,你可没这样眼巴巴候着我来,你要等就等,我不伺候了。”
不料,方沃并没有对他这话发表什么看法,而是看向他的穿着:“今儿你怎么穿得这样惹眼?”
祝之佑瞪大了眼,咂摸出这话的味来,笑骂道:“我站在这影响方大少爷孔雀开屏了?好好好,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引得——”
他这话没说完,方沃却转过头,祝之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白尘绝下了马车,那抹纤纤身影牵动了周围不少人的视线,周遭顿时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