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成玉累极了,趴在床上。
许是母亲曾在这里住过的缘故,她对这地方有说不出的亲切感。
外边,有人来请江蝉出去,他做为外姓人,只能在药谷外的小镇居住,不能留在药谷过夜。
江蝉听了,许久没有动身,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可是洛成玉呆呆地坐起身,却迟迟没有踏出房门。
许久,他跟随着来人,一同离开了。
院子里,只留下了沙沙的梧桐叶动。
独坐在房间里,洛成玉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分辨不清自己的表情是开心还是难过。
夜里,雨终于停了,吵了大半天,洛成玉头痛极了,一点也睡不着。她翻身下床,柔和的碧色纱帘影影绰绰,晃得她头更晕。她一把拉开,让月光透进来,银白的光照亮了并不算大的屋子。
白天大雨滂沱,她又没燃蜡烛,看不太真切屋子里的布置,现下月亮露面,倒叫她有兴致去打量周围。
当年母亲和小姨幼时是一同住在这屋子里的,后来两人逐渐长大,小姨便搬到隔壁的屋子里去了。这屋子坐北朝南,先后住过庄焕与嫋娘子的四个儿女,现在还能在角落里看到哄孩子的虎头娃娃和拨浪鼓。
上面已经积了灰,洛成玉拍了拍,涌起的灰直呛得她嗓子疼。她下意识拿远了些,动作间撞到旁边的梳妆台。
‘啪嗒’,好像撞开了什么似的。
洛成玉定睛一瞧,发现梳妆台最里面的一个零件被撞坏了,隐隐裂开一个口子。
这里面竟然是空的!
洛成玉弯腰,发现梳妆台里面并不是完全实心的,镂空的部分还装着东西。
洛成玉并起两个手指去勾,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封信,上面的字迹洛成玉再熟悉不过了。这竟然是出自母亲之手!
洛成玉连忙拆开信封,上面寥寥几句,是母亲写给妹妹月莹的,大概是劝月莹安心,不必因为姐姐代替她进宫而感到愧疚,因为——
【唯有这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能解我的困局】
这是母亲的原话。
困局?
洛成玉不解,母亲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她并不知道,可看着这几个字,再联想到母亲孤身在这屋子里写下这封信后又悄悄藏起来的——不对,这封信大概率是月莹小姨收到后藏起来的,后来母亲入宫为妃,月莹小姨应该又重新住进了这间屋子。
相隔着几十年的时光,洛成玉似乎看见她们的身影不断出现于眼前,在梳妆、谈笑、读书写字、品茶下棋……最后她们的影子变淡了,眉目清丽坚韧的女子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不仅仅是月明与月莹,或许还有更多人的身影,模模糊糊却又逐渐清晰,只不过毫无例外,都归于尘埃了。
江蝉的话又浮现在洛成玉心间。
如果庄氏真那么好,月莹小姨为什么要义无反顾地跟着雪霁离开呢?从江蝉的叙述来看,雪霁当年用的绝不是挟持的手段,是月莹小姨自愿脱离了庄氏药谷。难道只是爱情让月莹小姨变得盲目,甚至愿意离开生长的家园而跟着一位危险的剑客离开。
月莹小姨当年真的不知道雪霁阴暗的计划吗?或者说,她当年明知道雪霁复仇的来意,但仍——
‘砰砰砰’
手指敲击窗框的声音同洛成玉的紊乱的心跳声重合,惊得洛成玉身体一颤。可那声音在察觉到自己吓到了人后便停了,没有下文了,仿佛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敢再继续了。
嗯?
“谁?”洛成玉一边试探出声,一边把信塞进袖子里。
“是我。”
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认错讨好的意味,“是不是吓到你了?”
江蝉内疚。他本来只想在窗外待一会儿的,可是一会儿又一会儿,他的腿扎了根,不听他使唤。他待到雨都停了,湿了的衣服都有变干的迹象了,他还是不想走。
白天的时候,成玉好像跟他生气了,他也没和成玉说明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他这种时日无多的人,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若是还有心结未解,岂不是要让他含恨九泉?
江蝉低着头,感觉到窗子被打开了一条缝。他抬眼,撞进洛成玉不算太好的脸色里。
这一刻,什么争吵分歧都被遗忘在脑后了。
江蝉前倾过身子,隔窗抱住洛成玉,双臂轻拍着洛成玉的后背。好像之前的日子里,照顾洛成玉已经变成了江蝉的一个习惯,他习惯了把成玉养得白白嫩嫩的,习惯了看她无忧无虑的样子,习惯了去达成她的心愿。这回反过来,要让成玉来照顾他来救他,他反而不适应了。
他好像一个固执的孩子一样,觉得拍拍的方式能让他的成玉更舒服,所以每次看见成玉憔悴的脸色,都下意识地去拥抱去拍抚她的身体。
洛成玉哭笑不得,可是当江蝉的手掌一遍又一遍地从她的背脊划过的时候,她觉得鼻尖发酸,胸腔开始抽噎。
她又何尝不是习惯了被江蝉护在身后的感觉呢?从初遇那天开始,他一直扮演着一个无所不能的角色,他强大几乎要让洛成玉忘记他也只是一个血肉之躯的事实。
“江蝉,你衣服都湿了。”洛成玉声音闷闷的。
动作一顿,江蝉自责道:“是不是让你不舒服了?”他怎么没想到这点,自己的湿衣服肯定把她的衣服也弄潮了。
他就要抽身,却被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