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崇韦感觉心口堵得慌,他揣着关于梦境的疑惑,闷闷地走到房门处,一抬眼,就看见了敬长钦。
敬长钦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朝阳台,背部微弯,手里捧着一本书。他换好了正装,但脚上还穿着居家拖鞋,估计换完鞋就可以直接出门。
他低头看书的模样很安静,神情专注,表情平和,跟睡着时的状态挺像。阳光洒在他身上,像给他镀了一层淡淡金光,周身染上耀眼光晕。
边崇韦望着他的背影。
望得久了,甚至觉得这也是个梦。
是个真正称得上宁静的梦。
有和煦的阳光,有轻柔的微风。没有铁棒,没有殴打,没有恐吓。
没有任何令人胆颤心惊的暴力。
边崇韦把房门轻轻带上,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
他梦到自己在高中时代遭遇霸凌,可霸凌者却叫他敬长钦。
他梦到自己在伤痕累累的腹部上割刀子。可现实是,他的腹部光滑平整,倒是敬长钦的腹部有很多疤痕。
他梦到自己被打得缩成一团,抱着头求霸凌者不要耽误他高考。可这让他想起,他与敬长钦初次换回灵魂时,敬长钦缩在沙发上呢喃痛哭的模样。
他梦到自己在梦里的内心独白,说和妈妈和小犬待在一起便是人生中最大的幸福。可现实是,他不养狗,倒是敬长钦家里有张与狗的合照。
他在梦中面对的一切,如同面对一片黑压压的深海。一望无际的海平线忽地翻起一个浪潮,就能将他肆意吞没。可他,不仅没有求生的打算,反而还暗自祈祷死亡浪潮的降临。
这根本不是他的性格。
这梦里的人,根本不是他。
这梦里的人,应该是敬长钦。
而他,只是借用敬长钦的第一视角,来体验这场可怕的噩梦。
这噩梦的感受非常真实,直到现在,他都能想起刚醒来时的惊悸,那尖刀铁棒还有腿脚袭击身体的痛感,就像真的让他经历过一样。
究竟,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你还打算磨蹭多久?”
一声冷淡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沉思。
不知何时,敬长钦已经转过头来,看着心不在焉的他。
他愣了愣,回道:“哦,快了。”
说是这么说,但他人还是傻站着没动,像一根霜打的茄子颓在原地。
敬长钦合上书本,朝他走来,走到沙发旁的隔断桌柜时停了下来,不解地上下看他两眼,淡淡地提醒道:“边崇韦,你没睡醒?今天是周一。”
边崇韦小声道:“嗯,知道。”
敬长钦很少见他这么无精打采,顿了一会儿,又道:“你今天可以请假,趁着明天出差前,把状态给我调整好,新项目的工作,不能出差错。”
边崇韦不置可否,只是看着他,忽然道:“敬总……你昨晚睡得好吗?”
敬长钦不再多话,弯下腰,把书本塞进隔断桌柜里的第二层。
边崇韦的目光往那儿瞟了眼,柜子里虽是层层放满了书,但第一层的角落边上,留了一处位置放照片。
那照片他看过,是一张合照,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怀里抱着一只黑白小狗,那黑白小狗,似乎还是敬长钦电脑壁纸上的那只。
看来,那照片上的女人,就是敬长钦的母亲,而小狗,就是敬长钦在他梦中提到过的小犬。他梦里的内容,跟敬长钦本人全都能对应上。
他开始怀疑,也许,那不是梦,那是真实的,那是敬长钦人生中某段不堪回首的回忆。只不过那段回忆,以梦境的形式,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又道:“敬总,昨天睡觉前,我的头突然很痛,我还以为又要灵魂转换,你的头痛吗,你是不是睡得很好?”
“没错”,敬长钦直起身子,扶了扶眼镜,这次回答了他的问题,而且语气中还带着些许戏谑,“我睡得很好,还做了一个和你有关的梦。”
边崇韦睁大了一点眼睛:“和我有关的梦……那是什么?”
敬长钦提起嘴角,调侃道:“梦到你用光辉反向开大,被女枪骂得恼羞成怒,你说你要去厕所抽根烟,结果,你是去厕所偷偷擦眼泪。怎么样,这梦很有意思吧?是不是跟现实中的你,如出一辙?怂,但不服。”
边崇韦没回话。
他静静地盯着敬长钦的眼睛。
他很早就知道,敬长钦的眼睛很厉害,目若朗星,锐利有神,一眯眼,一眨眼,仿佛就能洞穿世事。
他移开了目光,看向隔断桌柜里的照片,小声问道:“我在哭,那你当时看到了,是不是在旁边笑我?”
敬长钦看他心情如此低落,便觉得少了一点乐趣,于是不再讥讽他,只如实道:“我不在,我梦到我就是你。”
边崇韦皱着眉道:“意思是,以我的第一视角,做了这个梦吗?”
敬长钦看了他半晌,道:“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