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崇韦感觉自己被困在一片黑暗之中,他听得见自己的声音,他刚才分明喊了一声痛,可他却醒不过来。
“啊……”
他继续喊,用力喊,可喊出来的声音远不如第一声那么清晰响亮。他的喊声犹如破旧的手拉风箱,低沉嘶哑,断断续续。他拼尽全力挣扎,最后大喊一声,强行把自己喊醒了。
他快速喘着气,睁开了眼睛。
四周一片昏暗。
夜晚悬挂高空的皎洁明月,洒下清辉,柔和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给房间铺上一层轻盈薄纱。窗外霓虹灯闪烁依旧,远处的高楼屏幕上,还在不断地滚动播报各大品牌商的广告词。
边崇韦抬手抹了一把脸,平复了一会儿呼吸,然后才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他打开床头柜的灯,暖黄的灯光亮起,昏暗的房间霎时被照明一圈。
他在灯光下翻转自己的手,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然后掀开被子,拉起上衣,摸摸自己的腹部,腹部肌肤光滑平整,没有任何硌手的疤痕。
还好,还好,这才是他的身体。
没有灵魂转换,也没有自我伤害的刀痕,这才是他的身体。
只是……
为什么会突然做这种噩梦?
边崇韦纳闷。
他不是没做过噩梦,但他做过的噩梦基本都是大逃杀类型。不是别人追杀他,就是他自己在逃亡的路上。为了能活着,他一直在不停地奔跑。
可这一次噩梦,竟破天荒地是自己伤害自己,没人要杀他,他自己躺一角落拿刀对着自己,像是要躺着等死。
这噩梦太扯了。
他根本干不出来这种事,而且这噩梦的背景,竟然还是他的高中时代。他高中活得那叫一个充实,绝不可能出现这等离奇之事。
可是,这梦的痛感又是那么真实。
冰冷尖刀划过肚皮时的触感,刺眼红痕显现时的战栗,混乱的心跳伴随着艰涩沉滞的呼吸。
都像真的发生了一样。
边崇韦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往上一滑屏幕,在‘出来喝’的群里发送了一条信息,两个发小正好也没睡。
边崇韦:黎羽,我看你是言灵化身,前两天喝酒你提什么高中霸凌,我今晚就做了这噩梦,草了,想醒还醒不过来,硬是把自己喊醒了。
黎羽:哈哈哈,谁霸凌你啊,我看是你本来就欠打欠收拾吧?
边崇韦:我自己霸凌我自己。
黎羽:那你可别什么都霸凌霸凌啊,比如自己嘴欠扇自己两巴,这就不叫霸凌,这叫自作自受,你别搞混了。
庞广龙:乐了,高中都多少年了,还梦呢,睡不着来和我打CS。
边崇韦:在你们这个群感受不到一点温暖,狼心狗肺的,退了。
黎羽和庞广龙都回复两个字“不送”,然后他们聊起CS的爆头封神集锦,边崇韦看了两眼,关掉了手机。
他把手机放到床头柜,身子缓缓往下滑,躺回床上,睁着眼睛望向天花板,不自觉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摸着摸着,忍不住生出一丝忧愁,感慨道:“我腹肌呢?”
“太久没运动了啊。”
他转过身,侧躺着,手臂曲起枕着脑袋,望向窗外的夜景。
睡前那太阳穴抽痛的感觉,太像灵魂转换前的征兆,他猜敬长钦应该也没睡好,应该也有被影响。
虽然当他醒来后,他的身体依然是他自己的身体,似乎没有进行灵魂转换。但他却认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灵魂转换到一半,转换突然失败。
俗话说,想什么来什么。
他的头又开始痛。
可这次头痛,他没时间仔细感受,因为他的意识,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紧,不容分说地拖进了一个梦里。
他梦到……
叮当。
乏力的手松开了五指,被攥紧的水果刀落地,发出一声脆响,灰尘闻声弹起,在昏黄的阳光下轻轻漂浮,水泥地板留下了点点红色印记。
仓库里,寂静如初。
他躺靠在墙角,脸色灰白,嘴唇发紫,嘴角有破皮的血痕,手臂腿部散落着或大或小的淤青,腹部敞在空气中,更是目不忍睹。
可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时间如一剂能够止痛的麻药,将他的满身伤口放入了岁月长河中,随着光阴流逝而逐渐被麻木。
一同被麻木的,似乎还有头脑。
他清醒不了,思考不了,头好晕,好重,像有搅拌机放进脑子里,嗡嗡嗡地疯狂作响,将所有想法搅成碎泥。
沉重的眼皮压得他视线模糊,他只好闭上眼,轻嗅仓库里的潮湿霉味。
这股霉味,让他感到无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