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决明醒来,睁眼是理发店二层的天花板。
夜晚,屋里开着灯,他正躺在周启尊床上。
脑袋还糊涂着,张决明尚没回过神儿,他呆愣着缓缓坐起来,一抬眼,看见周启尊的侧影。
周启尊侧身站在窗边,肩头驼着呼呼大睡的黑桃姑娘,正一手扶着窗框,和窗外的......一只年轻女鬼讨价还价。
“你麻不麻烦?我都说了不行。”周启尊没好气儿地说,“昨天不是偷偷带你见过你儿子了吗?你今晚必须去阎罗殿报道。”
“你要是不去,就擎等着阴差来抓吧。”周启尊“咣”一声关上窗户,给那女鬼拍在外头。
张决明瞪大眼睛,先是什么都没想,单被周启尊和鬼说话这回事吓了一跳。
“周启尊!”他脱口喊,声音有些哑。
窗边的周启尊身子明显一顿,随后飞快扭过头来。
周启尊盯着张决明看,感觉自己有口气儿在捣怪,从喉头沉去肺底,又从肺底升到喉头,闹得他非常难过。
窗外的女鬼还想往屋里拱。她的脸贴在窗户上,紧紧贴着,像一张贴扁的白饼皮儿,一双眼中满是恳求。
张决明皱了皱眉,朝那女鬼瞪一眼,女鬼不敢进了,还吓得尖叫出声,伴随一阵烟灰逃没了鬼影。
周启尊:“......”
周启尊慢慢摘下趴在脖颈上的黑桃姑娘,将这倒霉猫精当累赘撇去桌上。
站着和张决明又四目相对了一阵儿,两人都没说话。
周启尊走到床边坐下。
张决明现在还是长头发。他从幽冥回来,昏迷了大约一周时间。周启尊喜欢他的长发,就一直没给他剪掉。
这会儿,周启尊伸手捉了张决明一撮黑发,在食指间绕圈:“醒了。”
周启尊望张决明:“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惊讶自己还活着,还能见到我?”
张决明的眼圈不争气,唰一下红了。
张决明抿了抿嘴,微微垂下头,他吭哧半天,不敢接话,反倒问:“刚才的女鬼是怎么回事?”
周启尊手指继续玩着头发:“没什么,是阎罗殿。”
周启尊:“前几天幽冥大闹那一场,阎罗殿还没恢复秩序,鬼差死了大半,人手不足。所以,人间有些刚死的孤魂野鬼来不及被引路。阎罗王知会我,让我遇见了就看着点儿,免得出乱子。”
“阎罗王知会你?”张决明心脏一蹦,猛地抬头瞪眼。
“嗯。”周启尊轻描淡写地应声。
“怎么回事?”张决明急了。
就算周启尊有鬼眼,但人鬼殊途,阎罗王怎会容许他和幽冥有牵扯?还有......
“还有.....”张决明声音弱了点,但他实在担心周启尊,“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是怎么活着回来的?
周启尊听了这话,挑挑眉稍,冷不丁哼笑一声。
这声笑得张决明提心吊胆。下一秒,周启尊松开张决明的头发,从兜里掏了东西出来。
他掏出一把碎渣滓——是那摔碎的拈土樱桃——这是要兴师问罪了。
周启尊木着脸,将一手渣滓扬去床上。
张决明僵硬,勉强开口:“你告诉我,那天你怎么去的幽冥?阎罗王又为什么会和你联系?”
周启尊沉默。
张决明昏迷这一周,他早做好心理建设——等人醒了,要温柔些,好好说话。比起他,张决明才是最不舍得,最痛苦的那个人。
可眼下,张决明一醒过来,最关心的还是他。这让他憋在腔子里那股疼痛劲儿蹿上头——什么建设全白搭。周启尊咬牙爆粗口:“你别他妈再给我来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