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孝。”林眷说。
“谁都有无能为力的事情。”张决明站起来,去后头衣挂上拎下周启尊的外套,“但是事情过了,要重新站起来,别辜负你师父。”
他看了眼周启尊,周启尊自然懂——这时候,不如留林眷一个人,就留他痛苦,让他发泄,或让他安静一会儿。
周启尊站起身,走来张决明身侧,张决明抬手将外衣披到周启尊身上。两人对了个眼色,默契地转身往门外走。
临门口,身后的林眷又喊了声:“大人,我师父真的没救了吗?”
张决明轻轻留下一句:“别傻了。”
是,别傻了。谁都知道傻不好。但人就是犯傻,不然哪有以卵击石,哪有飞蛾扑火,哪有痴心妄想呐。
门关上时,张决明听见林眷在屋里哭:“我还没喊过爸呢。”
对林眷来说,林棕柏早已不只是师父,还是父亲。只是年少时,人往往叛逆、别扭,这股子拗歪劲儿常常让人口是心非,以至容易失去、错过很多宝贵的东西。
林眷其实早就该开口叫了。可他埋怨命运,怨恨阴人,叫不出口。到现在,来不及了,林棕柏再也听不到了。
“很担心林眷?”转过走廊拐角,周启尊问。
张决明摇头:“赶尸族还在等着他,他会好的。”
“不是担心,那就是伤心了。”周启尊说,看了眼张决明侧脸。
张决明没应话,反倒问周启尊:“你身体真的没事了?”
“你亲自摸过脉还不放心?”周启尊笑了下,“要说不舒服,我饿了。”
周启尊揉揉肚皮:“想吃早餐。”
“那我们出去吃,周围应该就有早餐铺子。”张决明说。
“嗯。”周启尊点头,“这个点儿也差不多都开了。”
两人一起走出去,路过大堂,正好碰上卤水豆腐小伙计打哈欠,小伙计瞅他俩肩并肩,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张决明被看得如芒刺在背,下意识离周启尊稍微远了点儿,还慢了周启尊一步。
周启尊察觉到,也不揭穿,笑了笑。
两人在街边找了个小吃摊子。
小城早上热闹,这份热闹和大城市的不一样,人不少,但不急促。少了匆匆的脚步和张牙舞爪的车尾气,多了早起的闲聊和笑脸,节奏慢下来,倒是更有人味儿,叫人舒坦。
周启尊叼着一只芸豆包子,边啃边说:“山地的裂缝下面是无明台,这么看来,对方早就想引我们下去了。”
“对。”
“当时咱俩逃去了山洞,穷奇重伤,他才想着用林眷做文章。”
“没错。”张决明吸了口豆浆,“把林眷关在无明台下面,又放出血朱砂,让我们不得不下去。”
连赶尸族的当家都要动。虽说赶尸族本身不足为惧,但这么明目张胆,阎罗殿再怎么装瞎也说不过去,这是公然与阎罗殿为敌了。
不过五指凶爪从头到尾没有伤过郭青璇,果然对方是龙族,不会伤及同族吗?
那引他们去无明台的目的,应该就是挞罚了——用挞罚的焚生烈火做最后一道魂火,完成祭魂。
凶爪说过,无名灯被大荒山圣下了禁忌。大荒山圣的禁忌,大抵是为了制约无明灯。可这和挞罚有什么联系?
张决明盯着自己右手手心看——他接任山鬼,接下挞罚,但挞罚的来头张决明并不知晓。
乔珺不曾告诉他,那阎罗王知道吗?会告诉他吗?
“在想你那条铁鞭子?”周启尊问。他将一颗茶叶蛋大头朝下磕在张决明跟前。
“它叫挞罚。”张决明盯着茶叶蛋。
“我还是稀里糊涂的,你能跟我解释解释吗?挞罚、无明台、无名灯,还有你和郭青璇提过的五圣物,都是什么东西?”
张决明拿起茶叶蛋剥皮。周家的事他难以开口,但其他事还是告诉周启尊为好。
现在事态和先前不同,五指凶爪、龙族、赶尸族、阎罗殿全搅合进来,要在各方势力中斡旋,非常危险。
周启尊有聪明的头脑,也有不死不休的胆量,有的事情说出来,周启尊才会配合他,才能更好地保护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