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梅那二哥来得很快,两天后就给金明宇接走了。
晓雯说金明宇走之前还想再见一次周启尊,但周启尊没去见人。他只让晓雯替他买了一大盒巧克力送给金明宇。
周启尊说:“告诉金明宇,梦都是假的,但巧克力是真的,想吃总能吃到。”
希望这个孩子可以得到呵护,愿他未来顺遂,再无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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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宇走后,隔天,江流下葬。
江流的葬礼是李蔓操办的。白雨星这媳妇心善,出手也舍得。这场葬礼虽然没人参加,但排场着实不小,该有的一样没落,花了不少钱,李蔓还给江流弄了个顶贵的骨灰盒装灰。
“葬在公墓,地小,用不了大棺材,就凑合吧。”李蔓说,“二流子搁这边没有家,去了那头,怎么也得有个正八经的地方住。阴间风雨冷,可不能让咱们孩子挨冻。”
往常听这话,周启尊多半会煞风景地顶一句:“嫂子迷信,人都成灰了还扯什么。”但这回,他头一遭沉默了。
周启尊不禁去想,金明宇和江流说起“有魔法的珠子”时,江流信吗?
他应该是信的吧,毕竟那小兔崽子齁儿不着调,和金明宇的关系又那么好。而且,最重要的是,江流天真到愚蠢——不然他也不会冲上去救金梅,被杨六给捅死。
嗯......那江流跟着金明宇回家,也是想拿走珠子,用来造幻境的。
江流会幻想什么呢?他想做的梦是什么样?
金明宇是巧克力。江流......或许是一碗黑芝麻糊?一小碗能给他吃哭的米糊糊?
周启尊轻轻笑了笑,伸手拍了下骨灰盒:“希望能给他遮风避雨吧,好歹有个家。”
“......”白雨星和李蔓两口子双双犯懵。
以至于白雨星问了李蔓好几遍:“我们尊儿是怎么了?居然会说人话了?”
李蔓则每每摇头:“不是长大了,就是中邪了。”
“......”周启尊笑骂,“你们两口子别气我啊。”
李蔓低低笑了笑。
但白雨星对着周启尊瞅几眼,却没乐出来。他犹豫了一阵,凑过去,将周启尊拉到一边,小心地问:“那照片,再给我看一眼呗?”
周启尊望他一眼,掏出手机,找出照片递给白雨星。
这照片,周启尊三天前就给白雨星看过了。当时第一眼看,白雨星直觉得头皮发麻。
照片上的小姑娘约摸二十多岁,非常瘦,瘦得像一棵豆芽菜。她枯黄的头发像一拃稻草,干瘪地扑在头上,肩上。
她缩在墙角,漆黑的大眼睛里全是惊恐。
她那五官模样,白雨星只看一眼,就立地吼了出来:“这是小怿吗?”
现在第二次看这张照片,他觉得更像了。
“像,真的像。”白雨星又说。
“虽然这么多年了......但真的像。”白雨星说,“小怿当年十八岁,从年龄看,照片上这个好像比她小一些,但......”
——但要是吃不好穿不暖,折腾得太瘦,太羸弱,倒也看不好实际年龄。怕周启尊听了难受,这话白雨星憋着没说。
“你要去了?”白雨星问周启尊。
“当然要去,明天就走。”周启尊将手机收回兜里,“这些年一直没有小怿的消息,这女孩和小怿长得很像。太像了。”
周启尊:“刘检说她是从一个卖/淫/窝点里救出来的。她的头受过伤,什么都不记得,也找不到亲人。”
白雨星侧目看周启尊,见周启尊面皮儿上没什么表情。
“别这么看我,恶心死了。”周启尊照白雨星的脑袋怼去一巴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当特种兵的时候,什么脏事没见过?比你想象的夸张多了。”周启尊叹口气,“反正,不管怎么样,得先去看看。如果真的是小怿......”
“放心,什么样的心理准备我都有。”周启尊淡淡地笑了笑。白雨星觉得,这笑特别难看。
白雨星哑巴了一会儿,双手搓把脸:“你那战友是在吉首吧?那么老远,真不用我陪你去?”
周启尊看眼在不远处打点的李蔓。李蔓正双手比划着,不知在和工作人员说些什么。
“嫂子肚子里还揣着我大侄儿,烧烤店也有生意,你搁家待着吧,不用操心我。一个字别再啰嗦。”周启尊说,“我不是长大了么。”
白雨星:“......”
白雨星瞪他个白眼:“呸!还能贫嘴,长个屁股大,我他娘的看你就是中邪了!”
周启尊抻了抻腰板,没说话。
中......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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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流的葬礼折腾完,一天也过了大半。周启尊没跟白雨星和李蔓一起吃饭,他说要回家收拾行李,便先走了。
白雨星望着周启尊的背影哀哀:“他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装几条裤/衩?”
李蔓:“......”
白雨星:“真让他自己去吉首,这行吗?”
李蔓啧一声:“你不放心就跟着呗,不过我觉得,你要是硬跟,尊儿能和你打起来。他最近心情非常不好。”
“嗯......也是。”白雨星望眼天,头顶乌泱泱一片黑云,“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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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墓出去,周启尊打了个车。出租车走出去一段,果然下雨了。
雨水不算大,噼啪噼啪地敲打窗玻璃,将玻璃淋得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