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什么丧天良的玩意。亲爹又老又残,就那么扔在养老院不管。远嫁了不起?过完年到现在一个电话没打过,爹没了都不知道。”
警局里,一个警员喝了口茶。劣质茶叶太糙,他喝了一嘴茶叶梗子,像叼了满口干巴巴的稻草渣,立马扭头朝垃圾桶呸去一声。
“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又一个警员说,打了个哈欠。
昨晚警局又通宵加班了,这两人现在熬得眼珠通红,疲惫和愤怒拉扯神经,叫他们尤其亢奋。
“是昨天小卖部的那个老人?”周启尊问了一句。
周启尊是来找高岩的,不巧高岩出外勤,还没回来。虽然不请自来,但周启尊和局里人熟,就让他先进来坐着等了。
周启尊明事理,从不会仗着关系瞎打听,比如高岩出外勤,他就不会问出的什么勤。这当儿听见两个警员吐槽,他说话也捏着分寸:“这事儿能跟我说说吗?”
他还是很在意的。按照张决明的说法,那位老人的尸身是被邪祟给害了。
周启尊下意识摸了摸裤兜。兜里装着手机,他和张决明正保持着通话状态。
“这事儿没什么不能说的。”一警员搓把脸,拎起桌上的勺子,居然拧开咖啡盖,直接擓了勺咖啡粉放嘴里。
接下来的两分钟,两个警员一人干吃了两勺咖啡粉,将老人的情况和周启尊简单说了说。
经过一夜的调查了解,那老人生前人际关系寡薄,几年前因为一场交通事故没了双腿后不能自理,一直被女儿扔在一家小型的私人养老院。他女儿后来远嫁外省,老人在这边就没了亲人。
全天下的人形形色色,分善恶美丑,全天下的儿女自然也多种多样。老人命不好,摊上了个倒霉闺女。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那混账玩意安排好爹,便高枕无忧,甚至省了良心,鲜少会打电话问候。尤其去年开始,老人的精神状态愈发不济,听力也下降,甚至连电话都听不清楚,她就更少打电话了,平时好几个月才打一通。
今年过年,省外赶上一场大雪,不甚方便,她干脆连回来看老人一眼也免了,只是初一打了一通电话,再直到昨天,她才知道自己亲爹没了。
金明宇家楼下的小卖部是老人自己的,在他女儿还小的时候开来糊口营生,已经歇业很多年了,一直没人打理,因为又小又旧,地理位置一般,也盘不出去。
老人孤零零地死在里头,时间长了没人发现,也算说得明白。
新闻里早有这样的例子,独居老人死在家里多少天,等尸体的腐臭味传出来了,才有人报警,然后上头条,由世人感叹批判。
“那老人不是在私立养老院吗?人丢了,养老院就没找?”周启尊问。
“说到这就更气了。”两勺咖啡粉噎得慌,两个警员又开始往嗓子眼灌红牛。
“那家所谓的‘私立养老院’,我们一早就派人去看过了,那是个屁。他那女儿指定是图便宜才找的。”警员愤愤地说,“根本没有正经执照,虽然没有虐待老人,但实在没上多少心。”
“我们去问,黑心‘养老院’的人说老爷子年后就不见了。”另一个警员咂舌,“他们说老人年前一直念叨着要和女儿女婿过年,他们还以为是他女儿接他走了,没打招呼。”
“纯扯淡,推卸责任。”
“两边都不负责。没一个能摘干净。”
“不过挺奇怪的。他一个残疾老爷子,怎么就自己跑回小卖部了?那小卖部里可是连个轮椅都没有。总不能爬回去吧?”
“谁知道呢,或许轮椅被偷了呢,这年头自行车车筐都有人偷,殡仪馆的花圈也能丢。咱发现尸体的时候,小卖部的门可没上锁。这社会,稀奇古怪的邪乎事多了去了,不要脸的人一抓一大把……”
俩警员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几句。周启尊沉默着没再说话。他大概理清楚了老人的事。
老人可能在过年那几天就去世了。死后被邪祟上了尸身,才会回到小卖部去,估摸也用不上轮椅。
周启尊还在寻思着,离他更近些的那个警员突然叫他。
“哎,周哥,你要不要也来点咖啡?”警员擎着速溶罐子问周启尊,“三合一的,雀巢。”
“我就不用了。”周启尊回神儿,摆摆手,“你们也不能干吃咖啡粉,那得什么味儿啊。”
“嗨,我们舌头糙,吃不出味儿。泡咖啡麻烦,干吃省劲儿,一样提神。这不还喝红牛么。”警员笑笑,“周哥你喝的话,我去给你冲一杯。”
“不用了。”周启尊叹口气。
这年头,干什么都不容易,瞅着人民警察身上那套衣服风光,出的净是惩恶扬善的英雄事儿,实际上......不过是一群头顶鸡窝,熬没了味觉的辛苦人罢了。英雄,普通得不能更狼狈。
“对了,大岩带队去蹲人,怎么这个点儿了还没回来?”警员放下咖啡粉,扭脸问同事。
“看时间应该快了吧。”
话音刚落,警局的大门突然被一把推开,随后劈里啪啦的脚步声传过来,高岩回来了。
“大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