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米糊糊我想起来了。”白雨星忽然说,“最近没怎么见二流子,那王八蛋跑哪去嘚瑟了?”
江流那不着调的臭小子,狗屁不是,倒特别乐意吃甜的。之前有一次,白雨星赏了他一碗冒热气的米糊糊,他直接吃哭了。
那大眼泪跟葡萄粒一样成嘟噜往下掉。后来他悄悄和白雨星说:“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常给我做黑芝麻糊,每次都搁两勺糖,和哥你给的米糊糊味道很像。”
他还说:“别跟周哥说我吃哭了,丢人。”
混皮儿小子,里外欠收拾,常干偷偷摸摸的脏事,泪滴子也没少当戏演,没成想上来劲儿竟知道要脸了。还挺稀罕。
“的确有段时间没见着了。”白雨星也说。
按往常,江流他基本是隔三岔五就要看见,隔三岔五就要踹上两脚。那二流子就像是专门来找揍的,经常在盛世大路这一片晃悠,忒愿意搁周启尊眼皮底下扯淡。
周启尊粗略回想了下,最近一次见二流子还是腊月三十那天,二流子在理发店门口冷得直跺脚。
周启尊开窗瞅了他一眼,被他脸上挂的两道鼻涕恶心到,没稀得叫他进门,只从窗户撇出去一袋硬邦邦的速冻饺子,砸上二流子头顶。
为这事白雨星还骂过周启尊铁石心肠:“大过年的,你就不能叫孩子进屋吃顿热饺子?”
周启尊却支横眼皮:“屁的孩子,多大了还叫他孩子。大过年的,我懒得抽他。”
而从三十晚上二流子捧着饺子跑了以后,周启尊再没见过他影子。
“挺奇怪的。”白雨星嘟念,“跑哪去了?”
“算了。”周启尊无所谓,“他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那德行就是你惯的。你还是少操心。”
“......最让我操心的难道不是你?”白雨星听了愤愤,一甩筷子,往周启尊脸上崩去两点米糊糊。
“......”周启尊抽张纸巾抹一把脸,似笑非笑看白雨星。
“......那什么,你这没菜了。”白雨星放下碗,赶紧站起来岔话,“我出去买点儿,晚上吃什么?我今晚不开店,过来做着吃?”
“随便吧。”周启尊叹口气。
“最烦你这种随便的人。”白雨星穿上外衣,“那炖排骨吧,我想喝排骨汤了。”
“嫂子呢?在家吗?”周启尊抻了抻懒腰,抓过姑娘蹂躏两下,“要不我去你那吧?和嫂子一起吃。”
“那行啊,你等下直接过去吧。”白雨星拉开门,走出去,“我先去买菜。”
周启尊:“好。”
。
炖排骨汤得一段时间,白雨星掐着饭点儿算,时间有些紧。尽管周启尊这破理发店离菜市街很近,他还是专门抄了条近点的小路走。
这小道没怎么修过。沙土地,泥土很潮,白雨星踩了满鞋底的粘腻。
出小道,很快就要到菜市街了,白雨星搁马路牙边儿剌几下鞋底,甫一抬头,瞅见前面围了一大圈人。
这群人都围在一条小河边。那说是河,倒更像臭水沟。
城里环境保护做的并不差,但有些犄角旮旯还是顾及不到,民众的素质也参差不齐,难免有人缺德,为了自己方便,损害市容市貌。
——小河上飘着各色各样的垃圾,河边还堆着几摞鼓囊囊的垃圾袋。
这么臭的地儿,现在这季节还好,夏天搁几米外都能招到苍蝇,大家全围这干什么?
白雨星好奇,找个人问了一嘴:“哎,大哥,出什么事了?怎么都围在这儿?”
东北大哥留着大把络腮胡,一对儿黑浓的粗眉毛使劲往中间挤兑:“有死人!”
大哥本是指河,却被一排后脑勺挡着,只能指人头:“河里浮上来个人!已经报警啦!”
。
周启尊在家坐了两个多小时才动身去白雨星那儿。
按路程算,就算白雨星缠着老太太的裹脚布用脚趾尖颠着蹦,现在也该提着排骨回家了。
“这人跑哪去了?买几块骨头买去非洲了?”李蔓转着颗苹果削皮,削好了递给周启尊。
“谢谢嫂子。”周启尊接过苹果啃一口,掏出手机,“我给老白打个电话。”
他刚准备拨号,门口就传来动静,白雨星随后一头拱了进来。
“怎么这么慢?”李蔓嗔怪,过去接上白雨星手里的排骨,急忙道,“你和尊儿先坐着吧,我赶紧炖上。”
“哎。”白雨星点点头,没解释什么,只弯腰脱鞋。
李蔓着急炖排骨没注意,但周启尊瞅见了,白雨星那脸色难看得厉害。
周启尊先往厨房看了眼,李蔓已经关门了,他这才问白雨星:“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白雨星走到周启尊跟前,一屁股坐下。他拎起桌上满当当的水杯,给自己喉咙眼儿冲了股热流进去。
放下杯子,又缓过片刻,白雨星才终于说话。一句话说得挺难受:“尊儿,二流子没了。”
白雨星:“从河里捞上来,人都泡走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