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地狱,你们便会想到硫磺、火刑、烤架……啊,真是莫大的玩笑!何必用烤架呢,他人就是地狱。”
——标题
让我们回到高梨娜娜还不知道花垣武道是穿越者场地圭介还在昏迷不醒的的时间点里。
在那期间她曾无数次透过玻璃窗呆呆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场地圭介,颇有些神经质的害怕心电图机上的心率变成一条直线。尽管医生已经宣布了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她还是很害怕。
所以不安、自责、恐惧等等负面情绪充斥着她的内心。自那之后,她的心一直都在痛苦地哭泣。
她生着自己的气,她觉得都是自己太柔肠寡断了才导致的场地圭介受伤的,她应该早早的和稀咲铁太断了联系然后一心一意的和场地圭介在一起。她不应该太贪心了——她既被稀咲铁太的野心吸引又沉迷于场地圭介对她的爱意之中。而且两者还是敌对的,但她却想着鱼和熊掌兼得,结果就是这个结局。
所以现在轮到她痛苦了,她以前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承受如此多的痛苦,她拼命的讨伐自己的过错、自虐一样的折磨自己——好像这样做可以让她好受点。之前她还说过如果他真的做出这种事她不会再原谅他,但事实上却是只要场地圭介可以平安无事的醒过来她就会原谅他,只要他能醒过来。
场地圭介昏迷多少天,她就已经失眠了多少天了。就算是侥幸睡着也持续不了多久,然后睁着眼睛直到天明。她的精神状况已经不能去上学了,所以现在是请假在家白天则一直都呆在医院里。
这让高梨健太郎很是心疼。
“姐姐没有做错任何事!”
高梨健太郎捧着高梨娜娜的脸的说道。他的姐姐面色苍白的过分,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眼睛失神却有种凄惨美丽的光亮。
“而且还是姐姐救了他,如果不是姐姐他早就死了!”
他压下心底对场地圭介的嫉恨这么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将姐姐从痛苦里摆脱出来。
“……放开!”
她推开他,踉踉跄跄的跑上楼,一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背靠着墙壁,蹲下来。
但她还是觉得这是自己活该。
是她活该。
高梨娜娜之前说过她不会放过任何想要伤害场地圭介的人,她说到做到。所以在她看来,导致场地圭介生死不明的罪魁祸首之一——羽宫一虎,则更让她可恨。
甚至高梨娜娜在和稀咲铁太撕破脸之前,她就已经首当其冲的和羽宫一虎算了账。
当时我们的娜娜同学一个买药的功夫就和倚在角落里如丧考批的一虎同学撞上了。
“你竟然还敢来……”
“竟然还敢……”
她的眼神看到他时逐渐变得狠厉,就像是艳鬼索命般透露着撕毁一切的癫狂。
“娜奥密我……”羽宫一虎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样的她,口中只能喃喃的说着她的“名字”。
“我不是什么见鬼的娜奥密!”她把那一袋子药狠狠砸到他的脸上。
“吃点药治治你的脑子吧!”她咆哮道,然后便跑掉了。
羽宫一虎被她的那一下着实有些打懵了,他的目光微愣的被从袋子里咕噜咕噜滚出来的小药瓶所吸引住了。一共有四瓶,棕色瓶身,白色标签。他蹲下身拾起一个,在看到上面的学名时瞳孔紧缩,手指发抖的差点没拿住。
他见过这种药,就在他母亲的柜子里。
羽宫一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要不然现在他为什么会疯了一样的追上去呢?
她跑的真是快极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比她跑的还快的人。他好几次都差点抓到她因为奔跑而飞扬起来的衣角,可是她就是有本事在最后一刻从他的指间溜走。
终于,他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两个人一起重重倒在了地上。
剧烈的奔跑致使羽宫一虎的嗓子疼的要命,气都喘不匀。他眼神复杂的看着身下同样气喘呼呼的女孩,想对她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高梨娜娜看到他的表情时意外的被激怒了,五指并拢紧握着拳头猛击他的脸。羽宫一虎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结结实实的挨上这一拳,接着一阵天晕地转后换他躺在地上了。
“你他妈现在做出这副样子来给谁看啊!羽宫一虎!”
她跨坐在他身上抓着他的领口怒吼道。
“你不是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吗!所以就看不到别人的痛苦吗!”
“你杀的可是别人的哥哥啊!”
她下手狠极了,羽宫一虎被打的麻木过去后剧痛随即而来,血像小溪般从他的鼻子里汩汩流出。
“你知道吗?我原本是想毁了你的。”
她突然变了一张脸,表情温柔又哀伤,根本看不出刚才那一幅泼妇模样。
“因为场地君说过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因为他说他想救你所以我才会放弃的……他为了你付出了那么多,他为了你的错误陪伴了你那么久。他背叛了他最喜欢的“东卍”就是为了救你这些我都不在乎,但是……但是……”
“为什么?”
她凑近他低声质问道,他们两人的额头几乎贴在一起。
“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他会为了你自杀啊!”
她的右手轻缓的抚上了他受伤的侧脸上,最后狠狠地摁了下去。看到他吃痛的表情后才放开。
“怎么?我说话很难听是吗?但我可不是场地圭介,才不会可怜你。”
她吃吃的笑着,眼神疯狂又恶毒。
“很荣幸吧!你可是他赌上性命救回来的呢!”
“所以除了场地君谁会来救你?”
“你就一个人……带着悔恨孤零零的活下去吧!”
《汉谟拉比法典》说,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以痛苦还痛苦,以生命还生命。他让她那么痛苦,所以她也要回报回去,以解她心头之恨。
再让我们说说羽宫一虎这边。
自决战之后的日子他也一样不好过——他早在被mikey摁在地上打的时候已经醒悟了:自己把最重要的东西毁掉了。
但好在有人救下了场地,在他得知场地没死的时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他想弥补错误,虽然下定决心不想再逃避了,要面对事实。但高梨娜娜的话就像一把刀子一样穿透了他的心,当时她眼中愤怒的火焰宛如地狱厉火,她的声音就像死去了伴侣的鸟儿一样凄厉的哀鸣。
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样的她。
所以现在他也在家里蹲着不想去上学,而妈妈看到这样的他只能叹气和担忧。
“一虎!你同学来找你了!”某天一虎妈妈敲了敲儿子的门说道。
“……把东西放下就好了。”他在房间里闷闷的说道,他想应该是老师让人送东西的。
“真没礼貌!人家还等着见你呢!”母亲似乎很惊喜的样子,她好像在和来人聊天。
“你是一虎的朋友吗?”她温和的声音隔门传到正在慢吞吞穿衣服的羽宫一虎的耳朵里,他兴致缺缺的想着他才上了几天学啊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交到朋友。而来人的声音也验证了他的想法。
“哈哈哈我们只是同学啦~阿姨。因为老师很担心羽宫君的情况所以让我来探望一下。”
这个声音就过分的熟悉了,熟悉到他知道来的人是谁了。他猛地打开卧室的门,一幅见了鬼似的看着她。
“羽宫君。”
一幅乖孩子打扮的高梨娜娜带着担忧的笑容回望他,好像没有察觉到他如临大敌的态度。
“你还好吗?”
她对他笑得过分友善了。
当高梨娜娜提议说要带着羽宫一虎去买些学习用品时,一虎妈妈表示非常赞成。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看来我们这些天都不好过啊……”她望着他眼下浓厚的黑眼圈慢条斯理的说道。
“跟我走。”
之前她为了不吓到女主人贴心的把棒球棍放在了门口,而现在它终于派上用场了。
“否则我会打爆你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她声音冰的掉渣的说道。
羽宫一虎垂着头,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他不想去想她为什么突然找他,那天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她还来找他干吗?而且场地现在也醒了他还没去看他呢!见面之后他该对他说什么呢?
他漫无天际的想着,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一虎?”
一个穿着条纹西装,拿着公文包戴眼镜打扮的衣冠楚楚的男人皱眉看着他。
“爸爸……”他喃喃的声音传到了高梨娜娜的耳中。
一切都像是在重演。
不过现在没有人可以解救他了。
这个男人每次看见他都是这样的……用看蚂蚁一样的蔑视的眼神不断殴打他。
明明都已经离婚了,明明他已经长大了,明明他已经可以轻易的把一个比他高大的家伙一拳打倒在地了。
但现在他只能在这目光的注视下像一条被鞭子打惯的狗一样瑟瑟发抖。
他就是他的地狱。
“一虎,这是你女朋友吗?”
那个男人的刻薄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少女,在脸蛋上多停了几秒。再从衣着打扮最后锁定在她手里的棒球棍上,脸色突然变得嫌恶起来。好像她手上拿着的是一个皮搋子一样。
“真是不知羞耻……以前不懂事和不良混在一起也就罢了,现在还和这种女生一起厮混。”
眼前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一部人类进化前的产物——已经身体虐待型随着羽宫一虎的长大渐渐转换成言语虐待型的动物了。
“果然是什么人就会找什么人……”
刻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高梨娜娜一棍子打在腿窝处。
“滚开,臭虫。”
她冷冷的骂道。
羽宫一虎惊了一下,呼吸都因为她的举动忘记了。他怔怔的看着打完他父亲之后继续前行的少女,心底有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油然而生。
“喂!你知道我是谁吗!赶快给我道歉!”男人气急败坏的喊道,他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高高在上了甚至比他们还矮。
“谁他妈管你。”
就算男人再怎么衣冠楚楚那股人渣味挡也挡不住。羽宫一虎看到了她的眼神已经不复之前了,里面带着不屑,讥讽,鄙夷,渗入骨髓的寒冷。
她看他父亲就真的像看一只臭虫一样。
“喂……快跟上。”她瞥了他一眼。
这次的眼神又变了——但至少是把他当成一个人看了。
“……是!”他把男人的怒喊扔到了身后,紧紧的跟了上去。
他们来到了一家修车店里,她还骑着一辆电动车。
“骑着骑着链子就掉了。”她皱眉啧了一声。
“真晦气!”虽然表情很不耐烦而且语气任性又无理,但羽宫一虎发现自己意外的不怎么排斥。
“我有摩托要不……”而且他还像个献殷勤的蠢货一样提议道。
“闭嘴!”她恶狠狠剐了他一眼,就像只呲着牙的小狼。
他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了,但之前看到父亲时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就像当时的mikey一样。
他怔怔的看着她面无表情的侧脸想道。
车修好之后,她对他抬了抬下巴命令道。
“上来。”
好逊……而且还是女生载他。
但他这次一声不吭的坐在了后位上。
她把他带到了当初他带她来的仓库里。
她看着他,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那双空洞的双眸根本没有多少压迫感,但羽宫一虎却不敢去直视那双眼睛,去直视她。他干脆转过了头去盯地上洒进来的光线。
突然她把那个棒球棍塞到他的手里。
“杀了我。”
什么?羽宫一虎怀疑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看着她。
“我说——杀了我。”她和他对视着,语气既像命令又像诱惑。
“你还是未成年吧?就算杀了人也不会判死刑的,而且之前不也干过这种事吗?很容易吧?反正你本来也应该再进去的。或者……”
她一字一句的把他逼到了绝境。
“再去找个替罪羊嘛!”
“而且你也很恨我吧……毕竟愚弄了你那么久。”
“我让你报仇。”
此刻万籁俱寂,羽宫一虎终于意识到她是认真的——她是认真的想要去死。他面上呈现出一幅不敢置信的愚蠢样子,棒球棍冰冷的寒意从他手上传来,伴随着细微的颤抖。
“我……不要……”
他像不会说话了似的,说话都磕磕绊绊了。
“你在害怕吗?”
她看着他颤抖的手,惊讶的说道。
“也对!棒球棍如果把握不好的话人是不会立刻死去呢,我肯定会痛的叫出声呢!仔细想想这样去死也挺让人害怕的……”
还没等他松口气,她又话题一转。
“那换成这个吧。”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水果刀来。
“就像当时捅场地君一样。”
“很快的。”
她对他露出了一个足以让少年心醉的微笑,令人心醉的同时也带着心碎的危险。
羽宫一虎低着头,额前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表情。他接过刀来但久久没有动作。
她看着他依旧无动于衷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什么,于是一脚踹在他的腹部上趁他吃痛的时候将人推倒在地,然后掐住了他的脖子,逐渐加强力度,仔细端详着他的表情。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反抗。
甚至还闭上了眼,一幅安详的样子。
她突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什么啊……你也是一样吗?”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开始哭起来,她美丽的脸因为内心太过于激动而扭曲了。
“都他妈想死是不是!”
“好啊!那我就先上路……”她气的想把小刀从他手里夺过来,但羽宫一虎紧紧的握着刀柄她死活拿不过来。
“给我!”她打了他一巴掌。
然后羽宫一虎抱住了她。
紧紧的抱住了她。
就像两只受伤的野兽相拥着舔舐伤口一样。
她又在骗他,她对他从来就没说过实话。
他们就是一样的,他们就是同一种类型的人。否则她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生活在蜜罐子的孩子是不会说出绝望到让人落泪的傻话的。
谁都很可怜,谁都很想死。
她愣了一下,然后试图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但他不松手,她彻底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不断用力捶打着他的后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都是我错!都是我的错才把场地害成这样的!”
“不管是真一郎的事也好场地的事也好!我都会背负一辈子赎罪的!”
“我不恨你!这都是我咎由自取!所以……所以……”
“你不要死啊!”当初在少年所的时候他多想把这句话亲口对她说啊!但是现在他宁愿从来没有机会说出来。
她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不断颤抖着,抽泣着,挣扎着想要摆脱他,但是她现在却很渴望一个拥抱可以安慰她。她浑身都在颤抖、她感到非常虚弱,似乎她的骨头都融化了。
“如果你真的绝望到想要死去的话……我救你啊!”
“我来救你!”他已经深刻体会到了想被救是什么感觉了。他被救回来了,所以他现在也想化身为救人的“英雄”。
他强烈的想救下深陷泥潭的她。
高梨娜娜听到这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许久才开口,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讥诮。
“场地圭介都救不了我。”
“你凭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是不会放弃的!”
“哪怕你憎恨我到想让我死的地步,我也会来救你的!”
不知不觉中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阴霾,目光炯炯的看着她。整个人就好似发生了蜕变。
这次换她不敢去直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