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教士早已听闻对方传奇的事迹,再加上艺术沙龙的一面之缘,他此刻几乎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到了巴伦身上。
之前波普曼特地交代他离开教堂后,萨卡斯越想越觉得诡异,第六感让他生出可怕的念头,一次次驱使他尽快返回。
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跨过门槛,曾经圣洁纯净的教堂内部尽数被死气污染。诸多往日熟悉的身影面目狰狞地跌倒在地了无生息,唯留神像前跪伏的波普曼还没有彻底丧失生命体征。
极度恐慌下,萨卡斯只能慌不择路地依凭本能行事——寻求帮助!
几秒钟,亦或几分钟过去,门把扭转,他总算得以如愿触摸希望。
“把前因后果详细告诉我。”巴伦利用神农之力暂且稳定波普曼极度紊乱的内环境,神色严肃地向萨卡斯追问细节。
奥菲利亚同样简单观察了波普曼的状态。根据对老友的了解,她隐约有些猜测。
“是圣天母的力量,我有察觉疗愈权柄活跃过的征象。”她眉眼低垂:“波普曼他,应该是铁了心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吧。”
对于波普曼此番行为,奥菲利亚不予置评,毕竟她自己也曾经历过这段时期。
“再多肉身折磨与挫伤,终比不得信仰的崩塌。那种痛苦、茫然、混沌、错乱的日子,不是每个人都有意志承受的。”
她的推测,辅以萨卡斯对亲眼所见事实的描述,巴伦变得沉默。
想起几个小时前波普曼与他讨论过的信仰话题,或许一切早就有了征兆。
神农可以将垂危者从死亡线旁拉回,却无法治愈心灵的裂痕,而他也不可能每次都能及时到场。
“他需要新的信仰支柱。”巴伦断言道:“萨卡斯,我无法给你任何实质性的保证。”
“但我会竭尽所能,全力协助波普曼主教脱离迷失。”
“是,我懂得。”年轻教士笨拙表达谢意:“真的很感谢你愿意帮助我们,吾主之前分明做过那么多错事……”
“嗯哼?”微妙地瞥了他一眼,巴伦并没有立刻戳穿对方,随意摆手道:“行了,你呆在房间里帮不上任何忙,先出去待着。”
“既然如此,我也先离开吧,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奥菲利亚优雅颔首作别,领着萨卡斯离开巴伦的视线。
待房间重归寂静,巴伦托腮静候片刻,冷不丁地失笑:“主教大人,你可快把萨卡斯给吓坏了。”
“唉。”本该昏迷不醒的波普曼兀地轻声叹气,眼底心绪复杂:“那孩子太过敏锐,真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同样的话,我代萨卡斯还给主教。”在巴伦看来这两人浑身都是别扭。
种子告诉他,萨卡斯分明成功改变了信仰,却依然乖乖陪伴着波普曼留滞圣天母教会。
而波普曼默契地没有拆穿对方,即便他清楚萨卡斯已不再虔诚。
“其实萨卡斯的话是故意讲给我听的吧。‘圣天母做过许多错事’,我何尝不知,哪怕我自己,亦无数次盲目纵容了教会成员的藏污纳垢。”
波普曼重重咳嗽几声,闭目痛苦呢喃:“在这种腌臜之地,萨卡斯另找出路无可厚非,我理解他,我不怪他。”
“至于我们这些罪孽缠身之人,唯有以死请罪才能抵消……”
“向谁?”
真切的质疑声让波普曼忽然卡壳,张了张嘴无力回答道:“向吾主请罪。”
“圣天母?恕我冒犯,你实在糊涂。”巴伦失望摇头指正:“自始至终,你请罪的对象都绝对不该是圣天母,而是那些因你们遭逢厄难的人民。”
“死亡只会是懦夫的逃避行为,因为他们毫无勇气面对并承担自己酿就的灾祸。”
“所以,你究竟是真心想要去弥补,还是为了利用更正当的借口一死了之粉饰太平?”
从未被如此指责的波普曼尴尬又羞愧地撇开视线,“我,真心想要弥补。”
“我愿意相信你,波普曼主教。”巴伦眉眼弯成月牙:“但就像我先前所言,你需要全新的信仰支柱。”
“它不一定非得是某个具体的神明,也可以是你立志赎罪的信念。”
“带着这份信念,重新开始人生,我觉得比盲目死亡更富有价值~”
他伸出手掌,帮波普曼扶正身子,也扶正了“苟活”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