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寒冬,过了晌午,天色依旧阴沉。
马车驶过几里地,司清终于看到了自己那座地势绝佳的宅子。宅子前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写着“司府”两个大字,字上还涂着一层金粉。
看着那两个大字,司清一拍脑袋,觉得脑中那些零零散散的记忆全都变得连贯了许多。
想起来,全都想起来了。
连带那些糟心事也全都想起来了。
司清心中五味陈杂,从前脑子里只记得洛川的时候,她总拼了命地想其他事,这会儿都记起来了,她却越发苦闷。
原因无他,只因她想起自己的确是个贪官。
这宅子是下面官员孝敬的银子买的,宅子里的陈设呢,也是贪污受贿来的,而这样的宅子,她有好几座。
她依稀记起了那日青莲说的话,青莲早就说过她为官多年,贪墨了不少银两,只是她当时心里只惦记着江景房,将其他话当做耳旁风了。
而作为银钱礼品的交换,只要朝中官员拖她办事,她便来者不拒,也不问问是否不利于百姓,不问问要损耗多少民力民财。
天杀的,此种作风,简直就是一摊狗屎。
站在屋前,司清面容扭曲:“原来我真是一个狗官。”
司夫人一愣,上去摸了摸她的额头,生怕她烧坏了自己的脑袋。
摸过她的后,又摸了摸自己的,尔后嘀咕道:
“傻孩子,说什么瞎话呢。”
摸着也不烫啊,怎么就说胡话呢。
司清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浑身无劲儿:“娘,我不是个好官,也不是个好人。”
悲哀啊,怎么就穿到这种人身上了……
闻言,她娘警惕地往四周望望,随后拉过她的胳膊:
“进去说。”
司清同她娘一起进了屋。
屋里跟她记忆中的样子略有不同,跟从前比,有些许冷清,院里只零零散散地站着几个人。
司清入狱后,司家便没了银两来源,司母便将府里的下人遣散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个丫头,几位厨娘。
“我还以为我们几人会相依为命一辈子。”
司清她娘对宅子里站着的那几人说。
见到司清她娘拉着的那人,那几人大吃一惊,停下手里的活,有些不知所措。
司清死于狱中的事她们早有耳闻,如今却亲眼看到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到自己面前,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没死成?
“老天有眼啊,清清还活着。”
她娘拉着司清,笑着说:“快去做些饭食,想必那狱中饭食没什么好东西,清清看着都消瘦了。”
“欸。”
听到这话,正在院中晒萝卜的厨娘,眉开眼笑,两眼放光,赶忙起身,进了后厨。
果真是没死成啊。厨娘们喜笑颜开,择菜洗锅时也是欢声笑语的。
回来可不只有司清,还有银两涞源啊。厨娘们很是高兴,说不定司大人体恤她们这些天照顾老夫人的辛苦,这个月的工钱能多给些。
独自站在院里的丫头也是高兴得很:
“小姐……你你竟没死。”
她抹抹眼睛,走到了司清身边:“小姐,你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这丫头名唤白荷,自小就被卖到了司家,自然知晓她是女扮男装,平日里,她唤司清为公子或是大人,这会没别人,她才唤了声小姐。
司清如实相告:“是公主救了我。”
白荷感叹:“公主当真是人美心善啊。”
闻言,司清想起过去几日装疯卖傻时的心惊胆战,又记起曾受的屈辱,比方说公主牵过她后便去净手,顿时,她怒火中烧。
人美虽勉勉强强说得过去,心善实在是胡言乱语。只是司清不好明说,只能咬咬牙,认下了:
“是呢……公主的确人美心善。”
说罢,便上了台阶,进了屋。
饭菜端上来已是半个时辰后。
忽然之间,屋外起了大风,司清她娘说要变天了,于是找了一件厚衣裳给她披上。
“我倒忘了问你了,这衣裳哪来的?”
入狱之人,应当穿着囚衣才对,司清她娘这点还是清楚的。
司清拢拢衣襟:“公主的衣裳。”
“公主跟陵王不合。”
她娘坐下,面色忽然有些许沉重:“今日在坟地里时我就看出来了。”
司清:“娘,你看得不错,她俩的确不合。”
她娘越发不解:“既是如此,公主怎会帮你,还会给你衣裳穿。”
司清想想,觉得此事还真说不清楚,只能摇摇头,继续埋头吃饭。
“哎,日后你打算怎么办?如今算是将两头都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