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把你扔在那儿,让你继续扮演身残志坚五好青年?”
那声音里有些不明显的火气。
“……”
杨虞耷拉下眼皮,在温暖的室内,羽绒服就显得有些过于暖和了。异常的热让他有种被排斥了的局促。
不知道任云卿这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
“你看着我,别抠你那手了。”
任云卿一把把他纠缠在一起的手指拉扯着分开。
杨虞只好抬起自己有些迷茫的眼睛,回望任云卿。
任云卿看着他这副不明所以的无辜样子,就觉得自己牙根痒痒。刚才在饭店看到杨虞抽烟时候的那种感觉又来了,像是烟瘾犯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用审视的语气问:“胃溃疡,喝酒喝的吧?”
“?”杨虞不明所以地掀起眼皮。
“拍戏淋雨,发烧头疼,也是真的吧?”
杨虞看着任云卿那类似秋后算账的神情,这才隐隐约约意识到,好像确实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不是,你淋雨发烧,我就当你是敬业。那胃溃疡还喝酒,这你怎么解释?你就这么想死吗?有什么酒是非喝不可的啊,你以为你这样忍辱负重就有人说你好吗?谁知道你疼啊,你能不能爱惜自己身体,你岁数也不小了,你难不成指望你那个小助理照顾你啊,她自己看着还是个孩子呢。”
杨虞这才想起来任云卿二话不说把自己从饭店拖出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你不糟蹋自己你浑身难受是吧?”
“不是,”任云卿皱着眉,发现杨虞听了一番说教后居然笑了,“你乐什么,烧傻了?”
说着伸手要去碰杨虞的额头。
杨虞向后避开了,一边脱外套一边问:“唐爽和你说什么了?”
“你觉得呢?”
杨虞那突如其来的轻笑,像是一根细针扎进了任云卿气鼓鼓的心口。一瞬间他就泄气儿了。
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
“她胡说的。”
杨虞弯着眼睛,走到大理石案台前,兀自翻看起任云卿洒在那里的一堆药品,问:“给我买的吗?”
“……”任云卿蹙眉上下打量起杨虞。
像是要凭着眼睛看出来到底是谁在胡说一样。
杨虞等不到他回答,干脆就不等了:“没必要。”
“你没义务接着照顾我,任总。”
杨虞的眼睛还含着笑,但说出来的话却叫人觉得残忍。
“……我说了你不用这么叫我。”
任云卿蹙着眉,有些艰难地重复自己那天被杨虞一车门闷回去的话。
杨虞像是听不出来他话语里活络的暗示,抿着嘴唇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地摇头,神情又恢复平静。那一瞬间的淡笑就好似是任云卿的幻觉。
杨虞不怀疑任云卿做这些事是出于真正的关心。
这个人滥情得很,总是有大把大把的善心去播散给身边每一个人。但是这些好心只是一棵大树本该掉落的叶子,无关它安身立命的根须。
这在杨虞受起来只是冷酷或羞辱。
任云卿的好,他在四年前已经体会过,沦陷过,天真地以为那是独属于他的温柔。
到头来,这个男人到底爱没有爱过自己,杨虞都不敢打包票。
不过杨虞也不打算深究了,永远是任云卿更懂自己,把自己渴求的东西随手送给自己,再说些毫无破绽的动听的话,让自己产生那种被拯救的恍惚。
这些都是命运的恩惠。这份温柔让他从那段崩溃里活了下来。
他既然接受了命运的馈赠,就必须支付那高昂的代价。
比如任云卿并不爱自己,而是爱着某个和自己相像的男人。
再比如任云卿不在乎自己,所以知道自己签了公司这件事是瞒着他的,他二话不说就把自己赶走。
甚至能说出来“我不想再见到你”“爱情不堪一击”这种话。
“不过也谢谢你。我睡外面吧。”
杨虞从那一堆药里挑拣出自己常吃的胃药,冲任云卿比划了一下,示意他自己把这个拿走了。
被连着拒绝和冷落的任云卿语塞了片刻,似乎也是有些挫败,声音有些恹恹的:“拉倒吧,你洗澡去。”
然后打开衣柜,扔出来一双酒店的拖鞋,踢到杨虞的皮鞋边上。
淋了那么久冷水的杨虞确实觉得自己需要一个热水澡,这个时候推脱未免有些做作。于是他顺从地蹲下去换鞋,把那盒胃药放到了一旁的圆桌上,没有犹豫地朝着浴室走去。
总统套房很大,墙壁隔断很多,杨虞四处寻了半天,才找到一扇半开着的木门,里面渗透着除臭剂的味道。这才找到浴室的门。
而任云卿没有给他指路,只是看着他。好似出神地想起了什么。
“你一会儿先穿我的衣服吧,我带了两套睡衣。”
在杨虞即将关上浴室门的时候,任云卿突然说道。
那关门的动作停住了,但杨虞已经被木门隔在了浴室里面,声音闷闷的:“不用了。这样不好。”
说着就打算关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