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延靠在墙面摇着折扇,他眼睛微眯,眼底闪过一道捉摸不透的目光。
“苏掌柜小食堂还有事,她知晓我和阿桑姊相识,便托我好生照顾着些。”舒箐拿勺子在砂锅中搅了搅。
她抬眸看向谢延:“抱歉季知县,是我擅作主张,待阿桑姊身子好些,我自会带她离开。”
“......”
谢延刚想打趣的话咽了下去,他实在没想到舒箐竟会跟他道歉。
打他租这卿娘来,对方的脾气便硬得像是钢石,说话像是利剑般狠狠戳他谢延的心窝子。
但这会儿卿娘性子软了,谢延却有些不适应了。
谢延摸摸鼻子,声音有些支吾:“那个卿娘,我并非赶你们走的意思,你莫要误会。”
“我晓得季知县的意思。”舒箐笑了笑,“多谢。”
谢延抬脚走到舒箐身边,他难得没笑,严肃道:"我前些日子细细瞧了瞧锦城的规矩,徐复与陈阿桑在严格意义上并非夫妾关系,他俩并无官府的文书,此种情况下徐复强迫陈阿桑入府生子,按规矩得抓牢里去好生教育半载。"
“季知县竟将锦城规矩看这般细了?”舒箐拿勺的手顿了顿。
“上回对锦城一知半解便鲁莽捉人,险些害得苏掌柜的小食堂关门,同样的错可不能犯两回,我当然得多看看咯。”谢延昂首道。
他弯下腰,视线与舒箐齐平,笑眯眯地盯着舒箐道:“所以卿娘你放心,我呢,定是能护着你们俩的。”
“......”
话音落,舒箐顿住,她昂头盯着谢延,眼前的弱冠郎君黑眉如墨,高挺鼻梁宛如剑锋,眉宇间隐隐透露出几分张扬。
她总觉着这位季知县身份并不简单。
思及此,舒箐又瞟了眼谢延,只见对方的眼底闪着光,像是城外饿极了的叫花子,直愣愣地盯着锅里炖着的猪蹄。
“......”
谢延实乃好吃鬼。
谢延拿筷子戳了一下锅中白嫩的猪蹄,竹筷便吧唧一声戳烂了猪蹄,软塌塌的肉似是凝胶般溶在锅中,翻开表面的皮,晶莹的蹄筋和瘦肉便露了出来。
软烂鲜香,倘若配上特调的小米辣蘸料。
啧啧,那滋味,简直不敢想!
“那个卿娘,这个海带炖猪蹄,有我的份儿吗?”谢延舔了舔嘴角。
“季知县忒是好笑了些,竟还跟昏迷的阿桑姊抢吃食。”舒箐俯下身把灶火熄灭,“您当真是不害臊。”
舒箐拿碗舀了碗猪蹄汤,锦城入了秋便隐隐生寒,白气便弥漫得愈发广了。
“欸,你去哪儿?”谢延有些慌了,他抓住舒箐的衣袖。
“为何不盖锅呢,待会儿凉了如何是好?”谢延道。
舒箐觑着谢延,眼前人的耳朵红得似是在滴血,原本嬉笑的目光慌乱,半晌,舒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盖锅是为了方便您吃嘛,大夫说阿桑姊吃不得荤腥,我便盛碗汤给她送去即可。”
言罢,舒箐便抬脚离开,谢延看着舒箐的背影,竟觉着自己的胸腔跳得有些急促。
急促得像是揣了只兔子,热流涌入颅内,似是害了风热般。
谢延挪步走到灶台旁,他垂头盯着舒箐刚刚用过的竹筷,唇瓣缓缓抿起。
算算日子,卿娘还有一日便要离开县衙了。
卿娘走了后,谁还给他做饭吃?
……
要不,再多租卿娘几日呢?
此刻砂锅的白气迷了谢延的眼睛,他眨眨眸子,摸了摸腰间瘪瘪的钱袋。
“啧。”
带得银两不够啊。
他明明记得出京时带了足够的银两,如今怎的所剩无几了。
谢延思来想去也不晓得自己的银两是进了谁的腰包里。
谢延没忍住给笑了出来,他拿着大漏勺将软烂的猪蹄捞出,放入红瓷碗的瞬间,便能看见那蹄花肉像是豆腐般“咣当咣当”摇晃,肉质极其鲜美。
蹄花上面粘了些海带,谢延用筷子给扒拉了下来,灶台旁是舒箐调好的蘸水。
盖一开,酸辣味便像是牵人鼻子的手,直接涌入谢延的鼻腔。
管它呢,不想了,吃蹄花要紧!
思及此,谢延便夹起猪蹄裸露出来的骨头,蹄花肉像是棉花般挂在猪骨上,每动一分便往下掉一寸。
谢延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竹筷,他的手颤颤巍巍,生怕肉给掉了下去,眼瞧着蹄花肉连带着皮已经离开红瓷碗的边缘。
谢延深吸一口气,他正想要张开嘴,却见那块肥瘦相间的肉像是坠落的石头般,“哐当”一声给砸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