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县您自个儿蘸着吃,我可不会伺候你。”舒箐道。
舒箐没好气地别过头。
她太晓得谢延眼神的意思了,在莲悦楼时,那些要她服侍的主顾便是如此。
目光灼灼,眼底的精光似是火焰般要将她彻彻底底地烤化。
舒箐从来都没有答应过。
她觉着这种眼神看得她犯恶心。
思及此,舒箐便侧身,与此同时,她突然感觉一阵阴影洒下。
这厢手中的冷沾沾没有任何动静,舒箐的唇边却尝了一丝辣味,舌尖触碰着冰凉和柔软,舌头轻舔,凉皮便给脱落了下来,酸辣瞬间侵入味蕾,舒箐瞳孔中倒映出谢延的模样。
“???”
眼前的郎君眉眼低垂,漆黑细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眸,马车外透着亮光,将他那双桃花眸衬得愈发深邃。
额间碎发微微扫动,像是锦城九月飘飞的蒲公英,鼻梁侧影若隐若现,恰似方才瞬间的光影。
舒箐登时愣住。
她的手下意识收紧,死死地攥住身后的衣裙,直到口中的冰凉流入腹中。
谢延的手撑在坐塌上,他偏头看着舒箐,吊儿郎当地笑了起来。
“我怎么好意思叫苏掌柜伺候我呢?毕竟我今儿还得蹭你的吃食呢,但倘若当真要论起谁服侍谁——”
谢延又拿起一串郡肝,蘸了蘸泡椒酱,尔后意兴阑珊地放在舒箐唇边,他狞笑道:
“那也该是我来伺候苏掌柜您,”
“对吧?”
“!”
舒箐惊得险些跳起来。
锦城知县在给她这个平头老百姓喂冷沾沾?
季楚平哪根筋抽了?
舒箐嘴角僵住,她感觉似乎有只无形的手在身后,脊背隐隐发寒,她对上谢延含笑的双眸,颅内立马浮现出方才的情形。
这厢却还没完,谢延又转身去拿冷沾沾,舒箐见状,立马出手抓住谢延。
千钧一发之际,她直接将手里的鸡骨沾沾塞到了谢延嘴里。
“......”
红油从谢延的嘴角流出,对方眼底的笑意瞬间凝固,在片刻间转化为惊诧。
舒箐缓了口气,她往马车角落挪了挪,抬眸轻笑道:“方才多谢季知县伺候,我呢,这叫礼尚往来。”
“我可受不得季知县您这般大恩大德。”
开玩笑,若有心之人瞧见,不由分说要参她一本,将方才之事添油加醋传播出去,舒箐准保被扣上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那时候她的小食堂只能关门大吉。
还赚钱呢,她没蹲大牢已经是万幸了。
思及此,舒箐又往马车外挪了挪,如今她的脚已经探出马车外,外头的北乾兴巷人头济济。
街坊邻居从早市采买回来,嘴里叼着酱肉大包,菜篮中装着玉米面饼,蒸笼的白气似是飘渺的云,缓缓在整条街上扩散着。
舒箐撩开帘子,不远处便是徐府,正门进入的都是受邀的锦城贵族官宦,舒箐便叫马夫绕到后院去。
“待会儿下马车后,季知县便自行离去吧,您倘如帮我抬着吃食去膳房,估摸着得被人看笑话。”
舒箐言罢便下了车,可谢延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像是小跟班般站在舒箐身后,他将折扇别在腰间,接过舒箐手中的吃食木箱。
谢延眉头挑了挑:“我不在意旁人笑话。”
“我呢,只是见不得苏掌柜累着。”
话音落,谢延便抬着木箱走进去,舒箐抬眸瞧着谢延的背影,目光渐渐移动到他那双白皙纤长的手指上。
那双手光洁得像是大理石,明眼人一瞧便晓得是个养尊处优的手,可在这瞬间,舒箐却看见了他食指上如同雪中青苔的茧子。
不知为何,舒箐总觉得那双手不该劳作。
她甚至觉得,那是双挥斥旧山河的君王之手。
想到这里,舒箐摇摇头,
她这个念头有些可怕。
季知县怎么可能是京都的君主呢?
舒箐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她撸起袖子抬起下一箱吃食,然而刚摸到木箱,她身后便传来一阵打骂声。
舒箐还没来得及转身看,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便从她身边侧身而过,迎头撞在了她的马车上。
只听见“砰”的一声,马车像是被不倒翁般剧烈晃动,而那蓬蒿凌乱的女子额头登时流出鲜血。
她像是断了弦的木偶般摇摇晃晃,狠狠地倒在地上。
舒箐见状大惊,她赶紧放下食箱,快步过去扶起女子,但身后却来了人一把抓住舒箐的手腕。
“她都寻死第五回了,你莫搭理她,此人就是个疯子。”
说话的人约莫三十来岁,手戴玛瑙珠串,髻簪金华宝石流苏,腰间禁步是锦城顶级工匠打造,价值不菲,而她那身锦纹对襟更是价值连城的手工蜀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