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
不必再追问,我相信他的判断。
看来贺兰鉴对太子,亦早有怀疑,故意与其亲近,也是为了探清究竟。
从前,我竟一直将他想得如此肤浅。
小人惯会以己之心,度君子之腹。
看来小人正是我自己。
光天化日,贺兰鉴竟在自家院里遭人刺杀,实在令我心有余悸。
背后主使是否为太子怀瑞,兹事体大,不可轻言是非。
贺兰鉴只能对外称是自己扭了腰,需静修数日,请人将厚厚几叠公案都搬到了府上。
伤是要养的,案子是要继续查的。
太子也是不得不提防的。
我怕他孤身再遭毒手,花了好大劲才说服他,来我府上暂避风头。如此一来,贼人不敢贸然下手,我也能照料伤者起居。
于是乎,当夜,贺兰鉴就搬入了裴府的客房。
“你家有喜事?”
他盯着屋檐下张灯结彩的光景,颇为不解。
“你来不就是喜事么?”
我笑盈盈地,将他扶入早已扫洒一新的客房。
那个晚上,我在贺兰鉴屋子里进进出出不下六回,端茶递水送药添衣,事事亲为。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敲响房门时,里面没有回应。
推门一看,贺兰鉴已伏案而眠。
我轻手轻脚,收起他手边笔墨,对着他睡颜,有些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大夫抓药时,我曾有意暗示,加几味瞌睡药,好让贺兰鉴老老实实多睡几觉。
不然按照他的性子,非得带伤挑灯夜战,将这些公案都审理完不可。
我屏息凝神,小心将人扶起至后方榻上,避免碰到他伤口。
起身时,却被一双手缚住。
他搂着我脊背,不肯放松。
我心跳如鼓雷,头脑一片空白。良久才试着唤道:“行逸?”
身下人模糊吐了几个音,梦呓般听不真切。
原来还没醒。
有些心虚地垂眸向下望,在咫尺距离间,端详他容颜。
剑眉之下,长睫轻覆。
暖炉将他面颊烘出淡淡红晕,却愈发显得肌肤如冰泉清透。
我时常以为,贺兰鉴是错生了男儿身。若其投胎为女子,定是个名动金陵才艺双绝的美人,石榴裙下不知拜倒多少痴情客——我也是其中之一。
当然,是男是女我都喜欢,只要是贺兰鉴就好。
从前不敢妄想摘得的明月,此时主动投怀送抱,实在不似真实。
更玄幻的是,他微皱眉,双臂又用了几分力收紧,将我拉得更近。
然后,薄薄的唇,贴在了我的嘴角。
贺兰鉴亲了我。
贺兰鉴!他!亲了!我!
一团热气自头顶升起,分不清是烧坏了头脑,还是飘飘欲成仙。
天地良心,这回可是他先动的手!
干柴无需烈火,一引便着。
而我非圣贤,终于忍不住,吻了回去。
唇似触碰莲瓣,不舍用力。渐不满足于浅尝,大胆抵入齿间。而他顺从地接纳,引诱着与我交缠。
我就这样撑在床榻边,寸寸堕入身下的温软幻境……
好几次我疑心,他早已醒了。可仔细在其眉目间寻觅,唯见一派懵懂与柔和。
偏偏是这样无意的回应,令心潮泛滥,溃堤千里。
可我很快就发觉,不能继续下去了。
情欲在体内煽风点火,掀起躁动的波澜。
贺兰鉴大约也觉燥热,将本就不严实的宽袍领口拉开,露出一大截白得晃眼的胸膛。
我吞了吞口水,重新闭上眼,又在他唇舌之间留恋片刻。
随后毅然推开了他。
他身上还有伤,此时又并非清醒。
我再怎么不是人,也不能趁此时机,对他……
不愿让他恨我。
感觉到被人推开,他似乎不满皱眉,双臂仍眷恋地环着我腰身。
我深吸口气,将他纠缠不清的双手解下,安稳放在榻上。
然后替他将领口拢好,拉过棉被轻掩其身。静静注视着榻上的人,好一会儿才将灯吹灭了,蹑手蹑脚溜出屋——
中庭月色皎皎,照见满地清狂。